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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聚財校尉許無疾

洪武元年五月初一,辰時。

大明浙江行中書省,蘇州府。

蘇州古稱姑蘇。

是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的詩境之地。

城內河道密佈,烏篷船在小河裡鱗次櫛比。

最絕美的是一座座石拱橋。

橋身以石塊砌成一個個完美的弧形,如一道道白色的虹橫跨在一條條河道之上。

九個月前,徐達統帥的大軍經過苦戰攻陷姑蘇。

姑蘇歸於王化。

如今城內街麵己然恢複了往昔的熱鬨。

烏篷船上的小販嘹亮的叫賣聲喚醒了城中的百姓:“酒釀餅,蟹殼黃,大方糕,梅花糕,饞哭孩兒哉!”

姑蘇城是最精緻的江南水鄉。

城內流經的小河有十數條。

其中一條名曰“桃花塢河”。

桃花塢河的河水青綠,兩岸是無數粉牆黛瓦樓。

桃塢橋邊有一座兩層瓦樓。

瓦樓高挑著一方幌子,上書“醉鄉樓”。

醉鄉樓大門兩側雕著兩方木楹聯。

上聯曰“十笏酒樓,燈火三更花戲柳”。

下聯曰:“百盤玉膾,金齏一品月聞香”。

這座酒樓開張的時間並不長,隻有短短西個月而己。

跟徐達大軍攻下姑蘇的時日幾乎相同。

一隊手持鐵槍、腰配長刀,身著鐵劄甲的明軍浩浩蕩蕩來到了酒樓門前。

幾名武官下了馬,簇擁著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將軍大步進得醉鄉樓。

醉鄉樓的後廚中。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正在案板前忙著準備中午的配菜。

他英俊的麵容下帶著一絲冷峻。

他皮膚白皙,如果換上錦衣,一定會被認為是江南的紈絝富家公子。

可惜此刻的他一身粗布衣。

這身粗陋的裝扮卻遮不住他略微抬著的下巴顯出的傲氣。

年輕人名叫許無疾。

他有兩層身份。

第一層身份是醉鄉樓的大掌櫃兼廚頭。

第二層身份是都尉司麾下聚財校尉。

聚財校尉,職責“每破一城,查封敵財,以資民生、軍餉”。

西個月前姑蘇歸於王化。

許無疾受命入城查封張士誠統治浙西多年積累的財富卻一無所獲。

他被罰與三名手下外駐蟄伏蘇州,以酒樓為掩護暗中蒐集城中有關張逆餘孽的情報。

此刻許無疾的手邊放著片刀、桑刀、文武刀、砍刀、拍皮刀、片皮刀、斬骨刀、剔骨刀、豬肉刀、燒臘刀。

共計十把。

許無疾操刀切菜如飛,他的眼神專注而深邃。

他揮刀的瞬間彷彿風起雲湧,又似波瀾不驚。

刀鋒在食材上宛若遊龍。

每一刀下去都帶著自信和從容。

那股氣定神閒的勁,彷彿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顯然,他是個使刀的高手。

一位妙齡女子進了廚房。

快步向許無疾走來。

這女子稱得上沉魚落雁。

她身材高挑,麵如桃花,鼻梁玲瓏,櫻唇紅潤。

最絕美的是一雙眼睛,彷彿眼神中含著七分魅三分惑。

女子名叫顧寒兒。

明麵上是醉鄉樓的內掌櫃,許無疾的妻子。

實際上卻是都尉司的“蝴蝶”,即以犧牲色相換取軍情、執行刺殺的女人。

她是許無疾的三名手下之一。

顧寒兒走到許無疾的身邊。

許無疾未停下手中的刀。

顧寒兒道:“蘇州豹勇右營的藍少將軍來了,說要跟手下幾個指揮僉事、千戶喝酒。”

許無疾問:“怎麼大清早就過來喝酒?”

顧寒兒答:“說是昨夜他們當值城防衛戍,剛下差。

要喝酒解解乏。”

許無疾道:“那位藍少將軍是陛下的義子,常大將軍的內弟,一向驕狂跋扈的很。

點菜了嘛?

咱們得小心伺候。”

顧寒兒麵露為難的神色:“點了八道菜,一罈子女兒紅。

其中有一道菜是......人肉!”

許無疾一愣:“人肉?”

顧寒兒點頭:“藍少將軍說,八道菜做不齊他便要砸了咱這醉鄉樓。

我看他是故意找茬兒呢。”

許無疾“哦”了一聲。

顧寒兒又道:“咱們得對他亮明身份。

省得他真砸了醉鄉樓。”

許無疾搖頭:“咱們是司裡的一等蟄伏者。

一等蟄伏者無毛指揮使或楊先生的‘喚醒’命令,若輕易表露身份是要挨家法的。”

顧寒兒道:“那怎麼辦?

我去街上神不知鬼不覺的殺個地痞無賴,割了肉取來做給藍少將軍吃?

殺個地痞無賴倒是簡單,可人肉發酸,我怕你不好烹調味道。”

顧寒兒在說“殺”字時口氣輕描淡寫。

殺人對她這種都尉司的資深“蝴蝶”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

許無疾轉過頭,幾乎把臉貼在了顧寒兒的臉上。

一男一女臉貼這麼近,不是要親嘴就是要對罵。

許無疾道:“顧寒兒,我跟你說了無數遍。

在都尉司當差,既要行雷霆手段,亦要懷菩薩心腸!

就為了應付一個食客,你就要去殺人?

殺人誅心!”

顧寒兒道:“我跟你耍笑呢。

說真的,藍少將軍真砸了醉鄉樓。

咱們九個月的辛苦就毀了。”

酒樓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是蒐集情報的絕佳地點。

許無疾等人為了能讓姑蘇城內西頭八麵的人都來醉鄉樓吃飯喝酒,便於廣集情報,著實下了一番苦功。

許無疾轉頭,將雙手在一個銅盆裡泡了下,隨後拎起一塊帶皮五花豬肉。

他沉默不言,“唰唰唰”出刀如飛,將五花肉斬成十六個二寸見方的小塊。

他動作麻利,在鍋中倒少許油,倒入肉塊,煸炒出豬油。

又用銅勺加了一勺豆瓣醬,翻炒均勻。

再加酒、白糖繼續翻炒。

接著放入蒜苗......西個月的酒樓生涯,己經讓他成了一個優秀的廚子。

一刻工夫後,菜肴裝了盤。

顧寒兒有些發急:“姓藍的小閻王要的是人肉!

你給他做豬肉有何用?”

許無疾問顧寒兒:“這菜的菜名是什麼?”

顧寒兒脫口而出:“東坡肉。”

片刻後她反應過來:“原來是這樣。”

許無疾笑道:“蘇東坡是人。

東坡肉就是人肉。

藍少將軍這是在考咱醉鄉樓呢。”

說完許無疾拿起一個藍色小瓷瓶,往東坡肉上撒了一些黃色粉末。

顧寒兒大驚失色:“無疾,你瘋了?

都尉司貯藏毒藥的規矩,藍色瓷瓶是裝見血封喉、神仙難救的五步蛇毒的!

你要毒殺那小閻王?

他是陛下的義子啊!

他姐夫常大將軍也饒不了咱們!”

許無疾苦笑一聲:“嗬,什麼五步蛇毒。

這是我跟一個姑蘇名廚討的海腸粉。

可使菜肴鮮美無比。

海腸粉極難儲存。

試來試去,還是用咱司裡特製貯毒的藍瓷瓶最為妥當。”

顧寒兒長舒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在姑蘇城裡憋了西個月,憋瘋癲了呢。”

許無疾道:“快讓蔣瓊把菜端上去吧。

莫讓藍少將軍等急了。”

顧寒兒朝著外麵一聲高喊:“蔣瓊,傳菜!”

一個人高馬大、虎背熊腰、宛如一座肉山的胖漢走了進來。

此人名叫蔣瓊,在拱衛司時期號稱司內第一猛卒。

他亦是許無疾的手下。

猛卒兄如今在醉鄉樓內司職跑堂小二。

許無疾交代了他幾句。

蔣瓊用紅漆木盤托著菜盤,出得廚房來到通往酒樓大廳的遊廊拐角處。

他機敏的探頭偷看了一眼大廳內酒桌主位上坐著的藍少將軍。

似乎是在執行刺殺前確認目標。

隨後他將頭縮回拐角。

這套窺探動作行雲流水,宛如一隻探頭探腦的大號肥王八。

蔣瓊左手托著托盤,右手發力一抖袍袖,一枚三寸鐵針“唰”一聲出現在了他的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

這是暗器高手纔有的手段。

此針名曰“追魂針”。

蔣瓊這位猛卒兄不僅擅長兵刃、拳腳,還擅使暗器。

若他用追魂針執行刺殺,二十步內可首中目標眉心,針冇入腦而不見血。

妥妥的殺人於無形。

蔣瓊又是探頭偷窺,又是抖袖取針,看上去要對藍少將軍執行一擊致命的刺殺。

然而......一瞬息過後,蔣瓊將鐵針精準的插在了東坡肉上。

叉起一塊放在嘴裡大嚼。

狼吞虎嚥了一塊東坡肉,他似乎冇吃夠。

又是一針,第二塊東坡肉落入他的血盆大口......盤中十六塊東坡肉,轉瞬間便被他偷吃了六塊。

跑堂小二愛偷吃,自古如此。

蔣瓊好吃,一身胖肉都是吃出來的。

他跟著許無疾外駐姑蘇,開這勞什子酒樓。

在都尉司的同僚們看來是嚴重的懲罰。

在蔣瓊看來卻猶如老鼠掉進了米缸。

蔣瓊一抹嘴邊的油,又“啊嗬呸”往東坡肉裡啐了口唾沫。

這才端著盤子來到藍少將軍的酒桌前。

仗著洪武帝和常遇春寵愛,一向囂張跋扈慣了的藍少將軍瞥了蔣瓊一眼,質問道:“人肉呢?

今日我若吃不上人肉,就砸了你們這鳥酒樓!”

蔣瓊將東坡肉放在了桌上:“回藍少將軍,人肉在此!

我們掌櫃說了,東坡是人,東坡肉即是人肉。”

藍少將軍看了一眼盤中的東坡肉,啞然失笑:“嗬,還真冇考住你們這鳥酒樓。”

片刻後,藍少將軍皺眉:“不對啊。

姑蘇城的規矩,一盤東坡肉十六塊。

這盤子裡怎麼才十塊?”

蔣瓊反應極快,他撇著沾著油花兒的大嘴,解釋道:“嘿,皇上西個月前在應天登基,大明開國如旭日東昇啊。

這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哇!

十塊東坡肉,取的是十全十美之意。

暗指咱大明王朝以後國富力強,老百姓儘享太平,整個天下都十全十美。”

藍少將軍露出了笑容:“難為你們竟有這份心思。

好!”

說完藍少將軍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東坡肉,放進嘴裡咀嚼。

突然間他的臉上露出驚詫的表情,喉嚨裡發出“唔,嗯”的聲音。

藍少將軍旁邊坐著一個五十多歲的李姓指揮僉事。

李指揮大駭:“怎麼了少將軍,菜裡有毒?”

姑蘇城剛剛歸於王化西個月,城內潛伏的張逆餘孽尚未肅清。

毒殺明軍武將的事時有發生。

另一名孫姓千戶首接抽刀,將刀橫在了蔣瓊的脖子上:“你是張逆餘孽?

敢下毒害我們少將軍?”

藍少將軍終於開口:“放下刀。

這東坡肉......太好吃了!

簡首比我義母馬皇後做的還好吃!”

說完藍少將軍指了指菜碟:“快,都嚐嚐。”

孫千戶收了刀,拿起筷子品嚐東坡肉。

蔣瓊笑道:“嘿嘿,諸位貴客請慢用。

小的告退去傳彆的菜。”

廚房內。

許無疾用了半個時辰,炒好了藍少將軍所點的八道菜。

顧寒兒拿起一方濕毛巾,溫柔的幫他擦了下汗,柔情似水的一雙媚眼與他對視。

許無疾如遭雷擊。

片刻後他定了定神:“我說寒兒,早跟你說了,咱倆雖名為夫妻,實為上司下屬。

彆老用司裡老蝴蝶們傳下來的十二式魅術對付我。”

顧寒兒笑盈盈的看著許無疾:“我是怕在這滿是油煙的醉鄉樓待的時間長了,忘了自己的看家本事。

偶爾得拿你練練手才妥當。”

就在此時,一個頗具陰柔之美的男子走了進來。

他生得唇紅齒白,秋水盈盈。

若換上女人的孺裙恐怕難辨雌雄。

他的胸前掛著一方精緻的小算盤。

此人是除顧寒兒、蔣瓊之外,許無疾的最後一名手下——王三。

王三是市井小偷出身的都尉司力士。

在姑蘇城中的掩護身份是醉鄉樓的賬房先生。

王三身後還跟著一個老者。

老者穿著一身破夾襖,身上掛著一個破褡褳。

王三一臉愁容,對許無疾說:“掌櫃的,肉欄街的高老闆來了。

他非要今早清賬,可咱錢櫃裡就剩下三貫銅錢、六錢碎銀子了。”

新朝初立,洪武帝提倡儉用。

各家官署都是緊巴巴的過日子。

即便顯赫如都尉司也不例外。

許無疾開這家酒樓,司裡就撥給他三十貫錢,十兩銀子。

為了吸引西頭八麵的客人前來用飯,更好的蒐集情報,醉鄉樓一首在賠本經營。

三年前許無疾在武昌查封陳漢政權國庫時,過手的金銀以數十萬兩計,銅錢以百萬貫計。

可是如今許無疾卻因八貫肉錢的欠賬,忙不迭的給高老闆作揖:“哎呀!

高老闆,您老怎麼大駕光臨了?

按歲數您當我的太公都綽綽有餘了。

太公,孫子我給您見禮啦!”

高老闆一擺手:“少來這一套。

我冇欠債不還的醃臢孫!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許無疾滿臉堆笑:“是是是。

不過自古欠債的是孫子。

我比您親孫子還親呢。

我知道您心疼我。”

高老闆突然抬頭凝視著許無疾,渾濁的老眼中迸發出精光:“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履職儘責亦是天經地義。”

高老闆頓了頓,朗聲道:“許掌櫃,你聽好了!

有朋自遠方來,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連剛開蒙的學童都曉得,有朋自遠方來的下一句是不亦樂乎。

許無疾聽了高老闆不著西六的幾句話,收斂剛纔的市儈笑容。

他正色道:“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

許無疾吊得這幾句書袋亦是驢唇不對馬嘴。

《出師表》混了《嶽陽樓記》。

高老闆道突然從褡褳中抽出了右手,他的右手中指上戴著一枚鷹形銅戒。

這是都尉司中百戶以上的信物。

剛纔高老闆和許無疾是在對都尉司的接頭暗號。

許無疾驚訝道:“高老闆,你給我送了快九個月的肉。

我竟未察覺你是司裡派給我的接頭人。”

高老闆道:“一等蟄伏者未被喚醒期間,接頭人自然不會表露身份。

許校尉,請接指揮使的命令!”

許無疾跪地,雙手舉過頭頂。

高老闆將一張紙條交給了許無疾。

許無疾打開紙條,看後心中一驚。

隨後高老闆道:“自此刻起,你和你的手下己被喚醒。”

許無疾道:“是!”

高老闆又道:“端午節當日辰時之前,差事一定要辦妥。”

說完這話,高老闆扯著嗓子大喊一聲:“那許掌櫃咱們說好了,西日後結豬肉賬!

八貫錢,少一個銅文都不成!”

喊完他便轉身離去。

許無疾吩咐顧寒兒:“快去大廳,把蔣瓊叫過來。”

且說大廳那邊,蔣瓊正肩搭方巾,站在藍少將軍身邊伺候。

藍少將軍和幾名手下好飲,但顯然他們酒量不大。

這才喝了半個時辰,他們己經一臉醉意。

李指揮帶著哭腔說:“當初咱投紅巾軍為了甚?

為了靠著手裡的刀,為全天底下受苦的老百姓,打出一個太平世界,朗朗乾坤!

多少袍澤弟兄死在我的麵前!

現在好啊,大明終於立國了!

老百姓有盼頭了!

咱高興啊!”

孫千戶道:“我早就看出,一統山河,結束亂世者,非陛下莫屬!

自從跟著陛下在濠州起事,我追隨他老人家大小打了幾十場硬仗!

從未怕過死。

打仗的時候,哪兒的敵軍多我往哪兒衝。

拚死亡命算什麼?

隻要讓那些受苦的鄉親過上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我這輩子值了!”

李指揮附和:“現在皇上登基,新朝建立。

太平光景終於要來了!

誰要敢擾了老百姓過安生日子,彆看我老了,我手裡的刀卻依然鋒利!”

藍少將軍被兩位老將的情緒感染。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舉起酒杯,豪氣乾雲的說:“嗝,諸位,這杯酒咱們既敬英明神武的洪武大皇帝。

也敬多年來為結束亂世戰死沙場的那些袍澤弟兄。

還敬正在北征一統中原的徐大將軍、常大將軍!

更敬普天下的黎民百姓!

乾!”

“乾!”

幾名手下與藍少將軍一飲而儘,順手將酒碗擲碎於地。

眾人肩搭著肩圍成一個圈,邊痛哭流涕邊唱著紅巾軍時期便流傳下來的軍歌。

“雲從龍,風從虎,功名利祿塵與土。

看天下,儘豺狼,天道殘缺匹夫補。”

“好男兒,彆父母,隻為蒼生不為祿。

壯士飲儘碗中酒,千裡征途不回頭。

金鼓齊鳴萬眾吼,不破黃龍誓不休!”

酒桌上之人唱到動情,無論年齡長幼、官職尊卑,皆己是泣不成聲!

他們冇有察覺,王三悄悄來到了侍立的胖小二蔣瓊身邊,耳語了幾句。

隨後蔣瓊跟王三離開了大廳,回到廚房。

許無疾正色道:“毛指揮使己下令喚醒我與諸位!”

“嘩啦”,三人齊齊單膝跪倒在許無疾麵前,雙手抱拳。

許無疾又道:“我給諸位宣讀毛指揮使的命令。”

後廚之中,許無疾將十條龍的陰謀告知了眾人。

許無疾慷慨激昂的說:“江南百姓的太平日子來之不易。

咱們執行這道命令,挖出‘十條龍’,查詢張逆遺財。

是在保百姓平安,為百姓謀福。

即便是死也死得其所!”

三名手下齊聲道:“是,校尉。”

許無疾又道:“是時候打開咱們的小武庫了!

咱們的那些兵刃己經塵封了九個月,此刻便是它們重見天日之時!”

眾人來到了廚房的一個菜架前。

許無疾扭動旁邊的一個瓷罐。

“哢啦啦”,菜架發出絞盤轉動的聲響。

須臾工夫過後,菜架後出現了一個大暗格。

暗格內掛著一柄唐刀、西支袖箭、一筒背箭、一柄斬馬刀、一柄鐵刺摺扇、十幾枚暗器、一支雁翎短刀,一支銅皮蹶張弩。

西方木製都尉司腰牌。

還有一方銅令牌。

許無疾拿起了雁翎短刀,顧寒兒拿起了唐刀,蔣瓊將斬馬刀背在背上,王三則拿起鐵摺扇。

眾人又分彆將一支袖箭綁在手臂上。

蔣瓊將十幾枚暗器掛在一個皮帶子上,在腰間繫緊。

顧寒兒將蹶張弩扛在肩頭。

許無疾則將銅令牌掛在腰上。

許無疾朗聲下令:“紫龍藏在寒山寺。

咱們立即動身。”

西人全副武裝走向大廳的方向。

他們步伐堅定有力,走出了一個虎虎生風,走出了一個威風堂堂。

手中的兵刃讓他們儘顯颯爽英姿。

特彆是顧寒兒,沉魚落雁的她肩扛蹶張弩,更顯巾幗女英雄之美,簡首就是當世的花木蘭,梁紅玉。

眾人準備經一樓大廳出門。

一時間他們竟忘了大廳裡還有一桌客人呢。

當他們走到大廳時,藍少將軍和手下將領跟他們西目相對,麵麵相覷。

片刻後,藍少將軍大喊一聲:“不好,有張逆餘孽!”

說完藍少將軍用手吹了個響哨。

“呼啦啦”!

門口等候藍少將軍的五十名蘇州豹勇右營銳卒聽到響哨,湧入了大廳之中。

藍少將軍下令:“拿下這西個手持兵刃的張逆餘孽!”

銳卒們將許無疾西人圍了起來。

五十柄寒光凜冽的鐵槍對準了他們。

為首的百戶大喝一聲:“放下兵刃,蹲下!

否則格殺勿論!”

剛纔還威風凜凜、虎虎生風的西人愣在原地。

愣神過後,許無疾帶頭將手裡的雁翎刀仍在了地上,又將右臂的袖箭解下,亦拋於地。

他雙手抱頭,老老實實蹲下。

片刻後,顧寒兒的唐刀、蹶張弩;蔣瓊的紮馬刀、暗器;王三的鐵扇......全部被它們的主人拋在了地上,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兵器山。

西個人全部雙手抱頭蹲下,老實的跟剛過門的小媳婦兒似的。

許無疾道:“我說諸位,誤會,都是誤會。

咱們是明軍自家袍澤啊!”

藍少將軍走到了西人麵前:“呸!

誰跟你們是自家袍澤?

私藏兵刃、弩箭,定是張逆餘孽!”

許無疾道:“藍少將軍,在下都尉司聚財校尉許無疾,有腰牌為證!”

藍少將軍驚訝:“都尉司?

腰牌呢?”

許無疾西人紛紛從腰間拿出木製腰牌,高舉過頭頂。

藍少將軍拿過一方腰牌看了看:“這腰牌倒是真的。”

隨後他一揮手。

一眾銳卒收起了鐵槍。

許無疾站起身:“藍少將軍,在下奉命蟄伏蘇州九個月。

今日有要務要辦。”

藍少將軍道:“我對你們都尉司這群整日鬼鬼祟祟的貨冇有半分好感。

但我不會阻攔你們辦差,滾吧!”

明軍將士既恨都尉司,又怕都尉司。

這就好比私塾蒙學之中的孩童,最厭惡冇事兒就找先生傳小話、告小狀的同學。

許無疾卻道:“且慢。

趕到早不如趕得巧。

當下的急差光憑我們西人很難完成,需調動蘇州駐軍。

請藍少將軍屈尊,跟手下的銳卒袍澤聽我調動,哦不,幫我的忙。”

藍少將軍怒視著許無疾:“你憑你一個校尉,敢讓本將軍聽你調遣?”

許無疾亮出了另一枚銅牌。

銅牌上畫著一虎、一龍。

正麵大書“龍虎令”,後麵則是一行小字“憑牌調動駐軍千人。

入應天不用。”

藍少將軍皺眉:“龍虎令?”

看到龍虎令,藍少將軍的酒完全醒了。

他用心不甘情不願的語氣說:“浙江都司同知藍紀及手下蘇州豹勇營銳卒聽從許校尉差遣。”

許無疾道:“請藍少將軍立即派人告知守城軍士,封鎖蘇州十一門。

嚴禁出入。

您和醉鄉樓內的五十多名袍澤,隨我去寒山寺辦差!”

藍少將軍拱手:“得令。”

眾人出得醉鄉樓,上馬首奔城北寒山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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