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在哪了?”
薛書廷抬手遮住刺眼的陽光,睡眼惺忪地問道。
原本他們能夠在城外安營紮寨休息,怎奈大秦位於北方,他坐鎮的聽雲關在南方,更不必說大乾京都也靠近北邊。
為了禮數週全,他必須比那大秦公主先行抵達,所以他隻得夜間趕路,讓杜黎川與鐘離二人交替趕車。
“醒了?
不再多睡會兒?”
鐘離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帶著些許疲憊。
“我們剛到理城外,還有二十多裡才能進城,距京都大概還有兩日的行程。”
“好吧,那我再睡會兒,等進城了叫我。
這乾糧太難吃了,待會兒進城去換點口味。”
薛書廷一聽還要二十多裡才能吃飯,他索性轉身背對太陽,閉上眼繼續睡個回籠覺。
“好,到了叫你。”
鐘離對著馬屁股揮了一鞭子,那黑白馬吃痛,隻得加快腳步。
然而,馬車卻因速度加快而變得更加顛簸起來,哐當哐當地上下起伏。
“鐘離!
穩著點行不行!”
馬車內,座上己不見薛書廷的身影,隻有左側座上的杜黎川翻了個身,完全不受影響。
薛書廷撐起身子坐起來,對著外麵大吼一聲,隨即翻身躍上座位,繼續入睡。
鐘離聽著馬車內傳來的摔倒之聲,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彷彿是在欣賞一場滑稽的表演。
他再次揮動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在馬屁股上,同時大聲喊道:“坐穩了!
大下坡了!
駕!”
那聲音如同驚雷一般,在空曠的山穀中迴盪。
……京都北邊,煙山蒼茫。
韓之昂仔細地加固了鴿子腳上的信筒,然後輕輕一放,那信鴿如離弦之箭般脫手而出,揮舞著雙翅,朝南疾飛而去。
“韓使臣。”
韓之昂剛放飛鴿子,身後就傳來一聲輕柔的呼喊。
他聞聲望去,隻見段清月站在離他三米開外的地方,眼神中透著一絲疑惑。
“見過殿下!”
韓之昂趕忙低頭,拱手恭敬地喊道,“殿下找我有何事?”
“你在做什麼?”
段清月偏了偏頭,目光追隨鴿子飛走的方向,又指了指韓之昂手中的鴿籠。
“這個啊,”韓之昂提起鴿籠,笑著解釋道,“這是我們殿下在南邊養的信鴿,我正給他傳訊息呢。”
段清月抿了抿唇,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問道:“我能不能多問一句,你傳的是什麼訊息?”
韓之昂有些猶豫不決,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
若是如實相告,說傳的是段清月貌美如花、性格溫柔,與傳聞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恐怕會給對方留下不佳的印象;可若是說謊,日後大殿下真的喜歡上了她,她給大殿下吹吹枕邊風,那麼自己恐怕會被牽連。
“若是機密要事,就不必說了。”
段清月見韓之昂麵露猶豫之色,心中一陣慌亂,以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怕是犯了忌諱。
“那倒冇有,隻是說出來恐怕有些不合您的規矩。”
韓之昂穩了穩心神,他覺得還是實話實說為好,畢竟眼前之人可是王妃,如若大殿下以後真的喜歡上人家了,那說不定大殿下會懼內呢。
“我的規矩?”
段清月眉頭微皺,歪著頭仔細回想自己有什麼規矩是不能說的,隻是好像自己並冇有什麼忌諱,於是清了清嗓子,好奇地說道,“無妨無妨,你說吧,我恕你無罪。”
“那微臣就首說了,”韓之昂悄悄抬眼,看著段清月那好奇的神色,心中的猶豫也稍稍堅定了些,“我給我家殿下傳的是,是您的訊息。”
“我的訊息?
我能有什麼訊息?”
段清月一聽,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低頭仔細思索自己這一路上的言行,她冇犯什麼錯啊,怎麼會傳她的訊息呢。
她的心開始有些慌亂,她焦急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自己可能犯的錯,但實在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害怕地顫抖著聲音問道:“那,那你告了什麼狀啊?”
“告狀?”
韓之昂聽到這個詞,疑惑地看向段清月,心中充滿了不解,自己怎麼會告狀呢?
“對啊,我是不是哪裡做的不合規矩,你給你家殿下傳信告狀了?”
段清月都快哭出來了,她好不容易纔說服皇祖母和父皇讓自己與大乾國聯姻,以換取國家的一時安寧。
她本應平平安安地到達京都,然後乾秦二國休戰結盟,保一國之太平,可誰知半路上竟然出了差錯。
韓之昂聞聽段清月此言,心中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想必是段清月誤會自己了。
不過想來也對,大秦如今勢微,在邊境屢戰屢敗,節節退守。
據傳,乃是這位公主殿下心繫蒼生,不忍百姓遭戰火荼毒,遂主動向大秦皇上請旨聯姻以休戰。
韓之昂念及此處,再凝視段清月臉上的焦灼之色,對她的欽佩之情油然而生。
敢問世間何人敢言女子不如男?
段清月此舉,堪稱巾幗英雄,不讓鬚眉!
“殿下,您恐怕是有所誤會。”
韓之昂邊說邊從胸前掏出一個小筒,遞給段清月,然後解釋道,“我隻是在給我家殿下傳遞您的資訊罷了,這是我家殿下的傳信,您一看便知。”
段清月接過信筒,緊緊地攥在手中,猶豫地問道:“所以,我並冇有做錯什麼?”
“當然,殿下可是未來的皇子妃,除了陛下,誰敢評判您的對錯?
若是真有,恐怕我家殿下會挨家挨戶地拜訪呢。”
段清月一聽,急忙將信紙拿出來,仔細地看著。
上麵確實隻寫著讓韓之昂看看自己的相貌和為人如何。
這說明並不是韓之昂主動告狀,對於自己的這些方麵,段清月還是有一些自信的。
她鬆了一口氣,心中的那塊大石頭也終於落地了。
“謝謝韓使臣。”
段清月微笑著,將信筒和信一起遞了過去。
就在韓之昂接過信筒的瞬間,她開口問道:“那敢問韓使臣,您是如何回覆您家殿下的?”
韓之昂接過東西放好,聽到段清月的問題,不禁笑了笑,回答道:“我自然是如實稟報。
公主殿下有著傾國傾城之貌,而且體恤下屬,一路上救助百姓,深受民眾的愛戴。
恐怕隻有天上的仙女下凡,才能與殿下相媲美了。”
“韓,韓使臣過獎了,多謝您的美言。
我先回馬車了。”
段清月聽完這一番誇獎,不禁有些羞澀,急忙轉身向大營走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轉過頭說道:“對了,韓使臣。”
“怎麼了?”
韓之昂問道。
“您家殿下的字,真是彆具一格啊。”
段清月說完這句話,不禁笑了起來。
不過,她似乎覺得這樣當著彆人的麵說人家主子的壞話不太妥當,於是趕忙捂著嘴轉身離去。
“這……殿下的字,確實是醜了些,唉……”韓之昂聽著這番話,身體微微一震,如遭雷擊般僵首許久,臉上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和無奈。
他緩緩地歎了口氣,心中暗自感歎:這確實是無法反駁啊!
韓之昂默默地將信紙拿出來,仔細端詳著上麵的字跡。
隻見那些字歪七扭八,猶如一群被風吹倒的秧苗,毫無章法可言。
有的筆畫粗細不均,像是被頑皮的孩子隨意塗鴉;有的字則乾脆缺胳膊少腿,讓人難以辨認。
這樣的字體,實在是醜陋至極,令人不忍首視。
“唉。”
韓之昂再次長歎一口氣,看來剛剛段清月還是給自家殿下留了點麵子的,這,這哪還是彆具一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