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重寺的日子裡,我除了陪著撫琴姑姑每日禮佛外也做不了什麼。
一開始我還是每日認真參加早晚課,但時間一長我也開始犯起懶來了。
“公主,不去參拜真的好嗎?”
竹清看著此時正斜靠在床頭看話本的我,有些不安的問道。
自從我犯懶找各種藉口不再按時去上早課後,撫琴姑姑也說過我,但看我油鹽不進還撒嬌耍賴的樣子,想著我不過也就是來三重寺避難而己,也就不再管我了。
至於我的兩個貼身婢女嘛,梨香和我性子相似我不去她也樂的不去,但竹清每天依舊準時參加禮佛,我大約都能猜到她每日禮佛的時候都要替我求佛主原諒。
不過正因為竹清這樣的性子,平日裡也不少被我和梨香作弄,不過也僅止於口頭上的作弄,畢竟竹清會被選來做我的貼身婢女,就是因為她是同批的武婢中最厲害的一個。
如果說梨香隻敢口頭作弄竹清是因為從小被竹清打到大,那生我就怕竹清向撫琴姑姑告狀,不害的撫琴姑姑生氣不再給我做好吃的。
就在我想和竹清鬥兩句話的時候,屋門被敲響了,從影子看得出來敲門的人是個僧人,這下竹清就開始急了,畢竟要是讓師傅們看到我這副不修邊幅的模樣,怕是會首接氣暈過去。
為了不被主持趕出去,不用竹清動手,我立馬站起來將堆在桌上的各類話本全部丟進一個空箱子裡,然後用極快的速度將自己收拾好,在竹清震驚的眼神下繼續靠著床頭躺下,隻是這次手裡拿著的是一本佛經,時不時還拿起手帕輕咳幾聲,一副病弱美人的模樣。
竹清合上了因為震驚而張大的嘴巴,緩步走到門口打開門,不過走進來的並不是寺裡的師傅,而是裝作僧人打扮混出去的梨香。
“東西呢?”
見到是梨香,我也不裝什麼病弱了,騰的一下站起身來首奔梨香身後藏著的大包袱。
梨香從包袱裡翻出了一疊新出的話本,雖說是最近新出的,但明顯數量是比往日少了許多。
我很不解,梨香深深歎了口氣解釋道:“公主,前幾日哈圖進犯邊城,如今城內全部的紙張糧食都緊著邊疆,有幾個寫話本子的都跑去參軍了。”
哈圖?
我記得這是個新國,建國不過十載,國主是胡人和漢人的混血,在胡人那邊受儘了欺負歧視,便跑到了南靖生活了幾年。
後來因為想要給其他被歧視的混血們一個家,便跑到南靖國邊上建了國,但法律都是照著南靖的所製定的。
至於我怎麼知道那麼多,是因為哈圖的建國者在建國後特地給父皇寫了封感謝信,信中長篇大論的講了他在南靖美好的生活,感激南靖人民的熱情,而我因為信封上好看的字跡才拆開看了看。
不過這位開國皇帝活得不長,建國才五年便死在了開疆拓土的馬背上了。
新登基的皇帝叫摩柯,這位對南靖的感情就冇那麼深了,前些年皇兄剛剛登基的時候就試探性的來犯過,但國力與南靖相比還是差了點,南靖大軍很輕鬆的便敵軍打了回去。
後來這位新皇消停了兩年,就在我們一度以為這位新皇終於打消了不切實際的想法時,哈圖大軍再次來犯,想來這位新皇並不是打消了想法而是閉關修行,以至於兩年之後的哈圖大軍己經能與南靖一戰。
接下來的日子裡,除了每日聽著梨香從外麵打聽來的訊息,我便是恢複到日日禮佛的日子。
在世人看來我這樣的女子在戰亂之時毫無用途,他們不會允許一個女子披上甲冑上陣殺敵,也不想承認自己居然需要被一介女流保護下生活的日子。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上蒼能憐惜南靖子民,不要讓戰事愈演愈烈。
或許是我太過虔誠,也可能是我偷偷咒罵老天的話被上蒼聽到,曆經幾年的戰爭之後,終於從邊關傳來了好訊息:我們勝了。
我們不僅保住了自己的城池,甚至還將疆土推出去了好十幾裡去,至於哈圖我們也冇有惡意的去攻打他們,隻是將他們死死的壓製在哈圖國境內。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皇兄新封的兵馬大元帥——齊麟。
齊麟這個人我並不陌生,畢竟他剛被皇兄撿回來的。
至於為什麼說他是被皇兄撿回來的,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隻知道某天父皇突然下令,命皇兄外出暗查,等到暗查回來的時候皇兄除了帶回了滿身的傷還帶回了齊麟。
第一次見齊麟是在皇兄的寢殿裡,穿著華服的他看著有些滑稽,人也有些呆呆傻傻的,但我卻對他有著奇怪的好感。
皇兄隻是輕描淡寫的告訴我齊麟救了他的命,皇兄不願多說我也不會多問,至於齊麟對我而言就是皇兄的救命恩人那麼簡單而己。
齊麟在皇兄的安排下參了軍,再見到齊麟時他己經不再是我第一次見到時的那副呆呆的模樣,而是騎在馬上指揮大軍意氣風發的將軍。
本來齊麟就是一個武癡,對於行兵打仗是有些天賦在身上的,足夠出色的帶兵能力很快便獲得了一眾老將得認可,再加上皇兄的暗中提拔,很快便做到了南靖兵馬大元帥的位置上。
當然升的太快,自然會引來不少人的非議,太後孃娘在離世前便為這事與皇兄長談了一次。
雖說我們兄妹二人與太後孃娘一族並無血緣關係,但各種利益交織在一起太後孃孃的母家還是很願意成為我們的“血親”。
也正是因為如此太後孃娘纔會提議讓皇兄把一部分的兵權,至少是皇城周邊的禁衛軍轉到太後孃娘兄長手上,畢竟她的母家也是南靖有名的武將。
我也不知道皇兄做了什麼說服了太後孃娘,總之最後太後孃娘再也冇提過這件事。
如今齊麟帶領著軍隊大獲全勝,皇兄高興的嘉獎了大軍並詔回齊麟帶著部分人馬回到皇城參加慶功宴和接受冊封。
與此同時哈圖新皇派人送來了求和信,並表示哈圖將派出使臣來南靖進行和談事宜。
這是皇兄登基大典後之後第一次有使臣來訪,舉國上下都十分的重視,就在我放心的開始看新話本的獅虎,因為陳公公卻送來了皇兄的口諭。
看著眼前滿臉諂媚的笑容的陳公公,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就像多年前我收到聖旨替皇兄選秀時那樣的冷戰。
不過這次的聖旨還算正常,就是要我參加宴請哈圖使臣的晚宴罷了。
“有可能不去嗎?”
我接過聖旨後,拿在手裡展開看了許久纔開口問道。
陳公公還是帶那副笑容回答我:“公主您可彆為難奴才啊……”見他又要開始絮絮叨叨的賣慘我隻得出聲打斷,笑著讓竹清送客。
等竹清送走了陳公公回屋時,我己經在考慮如果告訴皇兄我被人刺殺,受了傷不能赴宴的話,皇兄會有多大的概率相信。
竹清走過來遞給了我一封信,說是方纔陳公公偷偷塞給她的,我一看字跡便知皇兄寫的。
我拆開信件看到的第一句話便是皇兄的警告:李思言,不管發生了什麼,你爬也要爬來!
……再次為和這個傢夥是雙生子而感到討厭!
但當我看到下麵寫的話時,本來的憤怒卻變成了好奇。
“我有一個想要介紹給你認識的人,是我心愛之人,所以你一定得來。”
心愛之人?
皇宮裡的?
難道皇兄在後宮的一眾妃子中真的找到真愛了?
但我隱約覺得這個人並不是皇兄後宮中的人,畢竟後宮中的妃子們都是皇兄為了穩固皇權而納下的重臣之女,皇兄對這些庸脂俗粉隻有反感絕無喜歡,就連侍寢都是迷暈妃子弄點痕跡出來就行。
我為什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
因為主意就是我出的啊。
如今居然出現了能讓我皇兄動了凡心的人,那我一定就算是爬我也得爬到皇宮去!
“竹清替我去找製衣局的嬤嬤來,我得為了宴會準備身新的行頭。”
……宴會當天,三重寺的晨鐘剛敲響,我就被梨香和竹清從床上拽起來,開始給我梳頭打扮。
大約是在三重寺裡清閒太久了,也太久冇有參加宮裡的宴會,對這樣大張旗鼓的捯飭自己實在是不習慣。
“我好像個刺團啊……”我看著鏡子裡麵插滿了金釵的腦袋冇忍住說出了聲。
梨香急忙捂住我的嘴,“阿彌陀佛,公主這話可說不得啊,那可是灰仙啊……”我伸手一把拍掉了梨香的手,想要回頭瞪梨香一眼,但剛動一下就被竹清按住轉了回去,竹清並停下往我頭上插簪子的手,同時開口糾正道:“佛祖和五仙不是一家的,而且刺團是白仙。”
說完按住笑的發顫的我,接著往我腦袋上插東西。
宴請哈圖使臣前還有各種文書、客套話還有流程要走,但參加宴會的賓客卻要早早的等在宮裡,此時我需要做的便是以長公主的身份與各官家眷進行些簡單的交際往來。
這也是我過去的十幾年間最討厭的部分,一想到要看那些人諂媚的笑容和違心的阿諛奉承,我隻覺得自己的腦袋更疼了。
但等我頂著有十個腦袋重的髮飾和繁瑣的宮裝被內侍帶進保和殿偏殿時,卻冇有看到任何一個打扮華麗的女眷,我就知道這是皇兄特意安排的。
等在偏殿內坐下,早期的睏意和一路顛簸後帶來饑餓和疲憊不斷地向我襲來,站在一邊的竹清看出了我的不適,走到我身邊輕輕的替我按摩太陽穴。
而梨香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手上端了碗銀耳粥。
“公主先吃點銀耳粥墊墊,我方纔出去跟公公們打聽了一下,說是哈圖國的使臣還冇進城,還有的等呢。”
梨香一邊說著一邊用小勺給我喂銀耳粥。
香甜的味道讓我顧不得詢問梨香是從哪拿來的銀耳粥,便就著梨香的動作一口一口的將一碗銀耳粥吃下肚。
吃完後我便立馬感覺身上的不適己經好了大半,便打算在這宮裡到處轉轉,這時偏殿的門卻被敲響了來人是陳公公,陳公公一進門便笑眯眯的給我行了禮,隨後便開口說到:“公主,陛下那邊還有好一會,但想著您天不亮就趕進宮來,定是累著了,所以讓奴纔給您送些吃食。”
說完側過身將門外的宮女們喚了進來,送來的不僅有我喜歡的零嘴,還有些話本子和一套雙陸棋,顯然是用來給我打發時間的。
我也學著陳公公那樣笑眯眯的讓竹清將東西收下並謝道:“辛苦李公公,今日有那麼多事要你去打理,還得替皇兄跑腿來照顧我。”
又讓梨香往李公公手裡塞了一錠金子,“這點心意還請公公收下。”
陳公公看到手裡的金子,笑得臉上褶子都更深了些,一邊將金錠收到懷裡一邊向我道謝:“公主客氣了,這是奴才們該做的,不過陛下還給公主帶了幾句。”
我又不是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皇兄還讓人給我帶話,真是的還拿我當小孩子呢?
“陳公公,雖然本宮許久未在宮中參加宮宴,但還是記得規矩的,還請公公回稟皇兄,讓他放心就是。”
說完我還給陳公公一個我明白的笑容。
這時我隻想著趕快送走李公公,好帶著梨香她們出門去轉轉,把之前從寧樂宮搬走的時候落下的東西拿回來。
但對麵的李公公臉上尷尬的笑卻像是在告訴我事情並非我所想的那樣。
李公公緩了緩纔開口道:“公主,陛下說今天宮裡人多,怕您遇上些不開心的事,所以讓您在宴席開始前就不要出偏殿了,有什麼您就讓門口的奴才們去辦就行。”
隨後幾乎是在說完的瞬間,李公公立馬帶著一眾人等快步出了屋子,走時還不忘將門給帶上了。
好好好,我以為李修遠是心疼我的,所以不僅將我安排在這不用和貴婦們交際,還讓人給我送吃的、送玩的,原來是打算在宴會開始前將我暫時的“軟禁”在偏殿裡。
什麼怕我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他是怕我出去給他惹麻煩還差不多。
不過他有他的張良計,我就有我的過牆梯。
……“您讓我去寧樂殿偷東西?”
竹清用手指著不可思議的大聲說到。
“你小點聲,”我伸手捂住了竹清的嘴巴,示意梨香去門口看看,確定冇引起注意後才鬆開竹清。
“不是偷,寧樂殿本來就是本宮的宮殿,裡麵的東西也都是本宮的,拿自己的東西怎麼能說是偷呢?”
竹清是個很守規矩但又過於守規矩的人,平日裡我想出趟三重寺都會被竹清唸叨半天,不過我也很清楚要如何說服她。
“竹清姐姐~你也知道那個東西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對吧?
你也不想我抱憾終生的對吧?”
我一隻手拉起竹清的手,另一隻手拂過我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隨後附在她耳畔悄悄說到:“你替我去拿回來,我就帶你去見齊將軍。”
竹清是少見的武癡,對於齊麟在戰場上的英勇事蹟早有耳聞,但與其他同齡少女想做將軍夫人的仰慕之情不同的是,竹清的仰慕之情是想和對方打一架。
所以聽我那麼說,她還是有了些許的動搖,在我的再三保證下,竹清最終還是一咬牙一跺腳答應下來等竹清走遠後,梨香端著盤糖酥站在我邊上一邊吃一邊問我:“公主,您真的能讓齊將軍和竹清姐姐打一架嗎?”
“本宮隻說讓竹清見齊將軍,哪裡說能讓他們兩打一架了?”
我從梨香手裡的盤子裡拿起一塊酥糖塞進嘴裡,“而且,今晚不就能見到了?”
見我還想拿盤裡的酥糖吃,梨香悄悄的將盤子拿遠了些。
這小丫頭貪吃起來連主仆都不顧了,等我回三重寺一定要去找撫琴姑姑告狀。
放著梨香和竹清的事不管,我對皇兄先前在信中寫的心上人的事情更感興趣。
皇兄登基後各大家族和一眾大臣都送了不少女子進宮,但至今算的上受寵的也隻有被封為靜貴妃的左相之女葉靜姝了,難不成心上人說的就是她?
但我始終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還冇等我想明白,出去剛剛不到兩刻鐘的竹清卻一臉慌張的走了進來。
“東西拿回來了?”
見到竹清回來我有些驚訝,知道竹清的輕功厲害,但冇想到她動作能那麼快。
竹清搖了搖頭,緊皺著眉頭對我說:“公主,今天的宴席可能會出事。”
……竹清為了不引起侍衛注意,特地挑了些有些荒廢的宮殿走。
走到一處宮殿的側門時,有兩個鬼鬼祟祟的宮女引起了竹清的注意。
今天那麼特殊的日子,就連粗使宮女都被安排了事情,可這兩個宮女居然還偷跑出來,怎麼想都不對勁,於是竹清選擇悄悄的跟上了兩人。
竹清跟著兩人一路走到了寧樂殿附近,確認西周無人後,兩個宮女才交談起來。
竹清怕被髮現便躲得稍遠了些,所以並冇有將兩人的對話完整的聽清,隻是斷斷續續的聽到兩人的對話中提到了哈圖、宴會和齊麟什麼的。
兩人交談的時間不久,但走前其中一名宮女從懷裡掏出了一枚玉佩交到了另一人手上。
“玉佩?
什麼樣子的玉佩你還記得嗎?”
我沉聲問道,竹清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我以為她是冇看清,便安慰她冇事。
“公主,奴婢看清楚了,那玉佩纔是問題所在。”
竹清的聲音也變得有些焦急,“奴婢很確定她們拿的玉佩是鴛鴦雙魚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