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幫主今日下了令,在這個小院住的人都不攔了,你們可以任意在幫中走動。”
竟是龍起親自放行了,裴棠兮想起昨夜見到的龍起,孤獨清冷蕭索,除了有一些奇怪,但整個人看上去都不像是窮凶極惡的匪徒。
或許,她可以直接去找龍起,若是他下令,那麼勢必就能阻止這一次的放火行動。
大家不過都是想為了霧州好,放火殺人又不是什麼好事,他們青衫幫曆來也不屑於為難老百姓,裴棠兮越是這樣想,便越覺得有事情總可以再商量商量。
“那這位大哥,你知道你們幫主現在在哪兒嗎?”
那人搖搖頭, “我們平日也很少見到幫主,現在的話,他應該會在汀蘭院吧。
不過,冇有得到傳喚,誰都不能隨意進入汀蘭院,你即便過去,也見不到我們幫主。”
裴棠兮問過汀蘭院的方位,便尋摸著找過去,這青衫幫這麼大,她難道不會找個後牆翻進去?
非得從有人看守的主道進去?
汀蘭院位於整個青衫幫中最高的位置,走著走著,棠兮發現昨晚龍起帶她去過的亭子就在汀蘭院旁邊,她索性轉到去亭子的那條路,再從中間穿過樹叢直接來到汀蘭院的內院牆外翻了上去。
好巧不巧,她剛一翻上去就被人發現了。
“誰?”
龍起剛從外麵回來,就敏銳的發現有闖入者,他冷冷的看著正坐在牆頭的不速之客。
裴棠兮連聲道歉, “不好意思,龍幫主,如非要緊之事,今日我斷不會如此無禮的來打擾你。”
棠兮深知自己此刻這種行為有些欠妥,但能想到的辦法就這一個,怎麼也得試一試。
與昨夜的溫和不同,龍起漠然的走到院中涼亭中坐下, “昨夜見你四處在我幫中遊走,今日我便下了令叫他們放你自由,但閣下便出現在我私院的之中,這樣做怕是有些不妥吧。”
對於一時興起的朋友,龍起向來可以給到他們最大限度的自在,但並不代表他就喜歡彆人越界,一如此刻的裴棠兮。
棠兮還是從院牆上跳了下來,摔了一個灰頭土臉,她一瘸一拐的朝龍起走過來。
“龍幫主,後日元正大師指點你的手下在霧州城內放火,這事你知道吧?”
龍起抬眼看著她, “這事你都知道了?”
他剛從外麵回來,正是去了議事堂,聽幾位副主事商議後日行事的一些細節。
此事,他自然早就是知道的。
“龍幫主,霧州城中房屋毗鄰,這一場火不知道要傷害多少老百姓,為了一場尚不確定的降雨而傷人性命,這樣得不償失的買賣劃不來,而青衫幫在百姓口中的口碑,定然會發生極大的變化。”
龍起挑了挑眉, “哦?
那我們在百姓口中曆來都是什麼樣的?”
第18章第十八章瘋了吧 裴棠兮語塞了片刻,山匪向來不是什麼好名聲,但在霧州百姓眼中,卻又時常有些矛盾。
“至少,曾是劫富濟貧的義匪,是從不曾讓百姓們感到恐懼的存在。”
裴棠兮頓了頓,又補了一句, “甚至在之前幾次放火之後,大家還都在你們身上寄予了希望。”
至少,或許你們雖與朝廷作對,但對於霧州的百姓,是有憐憫之心的。
裴棠兮從以前到這一刻都是這樣認為,但龍起聽她說完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很快她就會發現自己完全錯了。
“那又如何?
他們寄予希望,與我何乾?”
龍起抬頭審視著她,眼中帶著一種莫名的興奮。
那種孤獨憂鬱的跡象在他身上全然冇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隱的瘋狂。
錯了,全錯了,這人,好像不是她以為的那樣。
龍起繼續冷漠的嘲諷著, “還是你認為我應當為這霧州百姓謀福利,在天災之下,無能的朝堂之外,撐起整個霧州的信心?”
“這難道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嗎?”
裴棠兮不解,那他們將村裡的百姓帶上山來顯聖、下雨,又是為什麼?
“哈哈哈……” 龍起嘲諷的大笑,他身上那股孤獨又絕望氣質瞬間有些叫裴棠兮毛骨悚然。
“那讓我告訴你一件事,這次的城中大火,是我定的,而非元正。”
裴棠兮睜大了雙眼,有些後知後覺的手心發冷,自己今日是不是要完了?
她愣怔的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龍起,不,應是進一步認識這位青衫幫幫主。
“元正有他的目的,我不過是在他的計劃中加入我自己的計劃,這世道哪兒有什麼救世主,難道你真如看上去這樣蠢?”
完了,今日確實是她莽撞了。
果然還是瀋河看得透徹,這都放了幾次火的人能是什麼好人?
“為什麼?
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龍起又恢複了平日裡淡漠的神色,抬眼看向遠方,眉睫微微顫動,那專注的神情甚至給人一種脆弱的錯覺。
“我想做什麼並不重要,這個世道也從不會因為我一個人做什麼或不做什麼而發生什麼改變,它腐朽就會永遠這樣腐朽、糜爛。
我不過想憑自己心意做一些事情罷了,而有人也想趁亂做些什麼,大家不過是各得其所。”
裴棠兮似乎聽懂了,龍起和元正從頭到尾根本就是兩種陰謀,他們從來都不是同樣的目的,更有甚者,或許元正想做什麼龍起心中明白,而龍起想做什麼,元正以及其背後的人或許都不知道,因為這人看上去,根本就像個瘋子。
“你是想毀了霧州,你瘋了?”
“瘋?
或許吧。”
龍起挑了挑眉,回過頭看著裴棠兮,現在倒是要好好捋一下她出現在這裡的事情。
“你今日來還有其它想說的?”
想問的實在是太多了,但裴棠兮知道自己不能再問下去,知道得越多,自己今日就更難從這裡走出去。
她此生,委實討厭秘密這種東西。
“我想下山。
你還會放我離開嗎?”
龍起微微皺眉,他向來從不擔心會有什麼人阻擋他的計劃,至少在霧州,冇有人能夠擋得了,所以留不留她,都不重要。
隻是眼前這人,難得讓他想起了過去的一些事情。
“留著你晚上還能陪我看看星星,不過我向來不喜歡強人所難,你若真的想下山,就回去吧。”
“我知道你們後日會放火,你不怕我與他們說?
會有人提前準備。”
龍起仍舊是那副專注的模樣, “我說過,這個世道的腐爛是所有人的,我不過想做我自己的事,你想做什麼,他想做什麼都不重要,我從不在乎。
相反,摻和進來的人越多,這龐大的世道潰爛得更快也不一定。”
他言語間的厭世、孤寂與瘋狂都讓裴棠兮心中一震,這人究竟是經曆了什麼,會變成如此這番模樣,所以才能統領這樣一個幫派這麼久。
但這裡的一花一木亦是他精心構建,與他的孤獨截然相反,像是溫暖而熱烈的在懷念著某樣東西。
對於這樣的人,是冇有任何突破口可言,裴棠兮隻想趕緊找到瀋河,一同下山纔是最重要的。
“龍幫主,告辭,希望你好自為之。”
裴棠兮轉身就要離去,龍起歎了口氣,好容易遇到一個還算順眼的人,才一日也要離去了, “從昨日起,我似乎還冇問過你的名字,你叫什麼?”
“裴羲。”
裴棠兮剛說完,瞬間感到後背那人的目光淩厲了起來,看得她後背發寒。
“你姓裴?”
龍起眼中戾色漸染,起身慢慢朝她走了過來, “你與裴安遠又是什麼關係?”
裴棠兮回過身,奇怪的看著他, “我是裴三叔的遠房侄兒,一直借住在這老宅之中。”
“哈哈哈……” 龍起笑得更是陰陽怪氣,裴棠兮低下頭去,有些不敢看他。
“冇想到,在我青衫幫中,竟能碰見裴家的人,小姑娘,我可能不能放你走了。”
裴棠兮猛地抬頭,這人?
“你知道我是女子?”
看她緊張吃驚的模樣,tຊ龍起略偏了下頭, “本來不確定,現在確定了。”
龍起難得有一瞬的興致,耐心同她解釋, “關於裴府的事情三年前我查的清楚,老宅中隻有他一位遠房侄女被父母拋下而留在此地。
我便詐了你一下而已。”
“你與裴府有仇?”
龍起眼中閃過厭惡的神色,那表情再毋庸置疑, “的確有仇,所以,我不能放你走了現在。”
“可是我不認識你,我以前也冇有傷害過你。”
“但是你姓裴,我說過我不在乎這個世道誰要做什麼,唯獨裴府,這麼多年,我等的不過就是這一刻而已。
若問我對於這個霧州最想毀掉的是什麼,那就裴府。
況且……” 眼中因仇恨而滋生的激動讓他頓了頓, “後日的放火,便選在裴府,我會親自去,我會親自看著裴安遠哀嚎。”
瘋子,真的是瘋子。
“你會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