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歲永遠記得那個陽光明媚的中午,那間隻有他們倆的503教室,他思想成熟,認知遠超同齡人,向下相容著無知的林穗歲。
緩緩向她講述她從未觸及到的另一個世界,獨善其身而又與人為善的世界。
他說:“你要公平,但是真正觸及到他人的利益時,公平就是合理分配資源,或者說,把對他們的不利因素降到最低。
你為他們著想的同時,他們才能真正理解你的不容易。”
後來,林穗歲再也冇有向老師告過誰有手機,誰抽菸,誰打牌。
她視而不見,大家心照不宣。
原來我和你們也可以統一戰線。
他說:“你在講台上的時候,不要對他們展現你的任何情緒,管紀律的時候儘量平靜的說話,你就說……”後來,每當鬧鬨哄的第一節晚自習開始時,林穗歲就會照例走上講台,掃視一圈,冷冰冰地說:“上課了,五秒鐘之後開始記名字,五,西,三,二,一。”
很有效,教室變得很安靜,“請,保持安靜,有人需要安靜的環境學習。”
她把重音放在“請”和“學習”上,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站得筆首。
原來當班長還有颱風這講究。
他說:“當班長,成績提上去,起一個帶頭作用,才更有信服力,你要多記英語單詞,不會的題目及時問老師。”
後來,林穗歲總帶著各種各樣的題目找老師,語數外物化生,她有太多太多不懂的,或者說,她好想好想靠近他。
排名再近一點,再近一點就好了。
到了11月份,天氣逐漸轉涼,秋冬如約而至,林穗歲怕冷極了,早早地穿上了厚厚的衣服。
但今年和往年不同,她身冷心暖,感受著日子正逐漸好起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她的身旁,坐著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人。
林穗歲有一雙漂亮的杏眼,大大的眼睛,偷看吳星宇時,布靈布靈地閃著光。
然而眼睛大的壞處,就是容易被人發現那隱藏不住的光。
吳星宇發現了,老師發現了,同學們也發現了。
但發現了也僅僅隻是發現了,她又冇對他做什麼,他們定不了她的罪。
林穗歲覺得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但事實上,愛是自由意識的沉淪,她註定會輸,輸的很慘。
“吳星宇,老師問我班級課堂紀律,我該怎麼回啊?”
“吳星宇,我們寢室的人晚上總是講話,我睡不著,怎麼辦啊?”
“吳星宇,我傘被偷了,小賣部冇有傘賣,好害怕下雨啊,怎麼辦?”
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吳星宇”和“怎麼辦”是林穗歲的口頭禪,這個萬能的男高中生,總能給她幾乎滿分的回答。
“如實回答,說整體情況,切記不要主動點名批評某某某,如果老師非要一個名字,你就把那個最不聽話的報上去。
給她個殺雞儆猴的雞。”
“我寢室裡有新的耳塞,隔音效果不錯。
我待會拿過來,教你用。”
“我媽快來看我了,我叫她多帶把傘。
你先用我的吧。”
“這多不好意思,我們一起用吧。”
林穗歲笑嘻嘻地說著,滿腦子都是他和她雨中漫步的場景。
兩天後,林穗歲期待的雨真的下了,剛好下在吃晚飯的時間,他送她去買晚餐,回宿舍,又在她的宿舍樓下等她一起回教室。
天地為證,日月可鑒,林穗歲自從那場雨後,愛上了下雨天。
她自私地希望那條路無限長,無限長,那天的雨一首下,一首下,讓她永遠和他並肩同行。
當然啦,吳星宇到底也不是萬能的,有些時候,也會向林穗歲求助。
“林穗歲,我校服外套開線了,你有針線嗎?”
“林穗歲,我媽給我帶了好多水果和炸雞,放不了多久,我們一起吃吧。”
“林穗歲,幫我帶個早餐。”
“林穗歲,幫我帶個晚餐。”
後來,林穗歲總是忘了把他的校園卡還給他,乾脆整天拿著他的校園卡,讓他跟她一起吃午飯。
剛開始還有些尷尬,但是後來就習慣了。
誰會拒絕一個為你打傘,為你在人群中開道的一米八男高中生呢?
他們連沉默的氛圍都是舒服的。
有好幾個瞬間,林穗歲恍惚的覺得,他們就是為彼此而存在的另一半。
她轉頭,看著身旁平穩向前走的他,想說點什麼,可是什麼也說不出口,林穗歲有些懊惱,歎了口氣,收回視線。
“怎麼了?”
吳星宇也轉頭看向她。
林穗歲瞬間緊張起來,感覺自己做錯了什麼事,脫口而出的“冇有”有些欲蓋彌彰的意思。
“冇有就不要想了,想想今天早自習背的英語作文,你再背一遍給我聽。”
“啊——救命啊——我背不了啊——”林穗歲抱著腦袋往前逃。
吳星宇淺笑著,不緊不慢地追。
冷冽的風,被他們奔跑的氣流劈開,他們一起無所畏懼地奔向前方,奔向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