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很久,具體有多久呢,林穗歲記不清,隻記得好多好多有關他的回憶都有雪的背景。
林穗歲像一個珍藏鬆果的小鬆鼠一樣,把他和她的故事寫在床頭的日記本裡,在深夜一遍又一遍地清點她的鬆果,這顆是我的,這顆也是我的。
吳星宇的出現,讓那年的冬天格外溫暖,格外漫長。
他是林穗歲百無聊賴的高中生活中,唯一的歡喜。
如果你問,他們難道就冇有吵過架嗎?
答案是,吵過。
具體的經過還要從那次高三上學期的期末考試前說起。
1906班上有一個滿身反骨,一身肌肉,高大帥氣的一米八體訓生。
他就是林穗歲的死對頭,夏啟航。
一個是封建教育的堅決執行者。
一個是反抗封建的不屑叛逆者。
他們簡首八字不合,一交鋒就爆炸,輸出基本靠吼,林穗歲討厭死他了,所以每次跟班主任彙報課堂情況的時候,都順嘴提一句,“夏啟航最吵,總破壞課堂紀律,惹老師生氣。”
班上自習課一吵,她就死盯著夏啟航,說:“夏啟航,彆講話,不然記你名字 ”“我靠,這麼多人講話就他媽針對我啊?”
“對啊”林穗歲一臉挑釁,“因為…擒賊先擒王啊。”
夏啟航黑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底下的人爆笑,有人大喊:“這就是一物降一物啊!”
諸如此類林穗歲壓製夏啟航的事情還有很多,就不一一贅述了。
總之,這個在球場上,在跑道上,都意氣風發,目中無人的航爺被林穗歲剋製得死死的。
後來,無聊的同學們又磕起了他們的cp,可是,這種小說裡經常上演的戲碼,在現實中,就隻是相看兩生厭的死對頭而己。
林穗歲厭惡極了,經常被他氣得渾身顫抖,可偏偏避免不了的要和夏啟航交鋒,電光火石之間,她贏得多艱難隻有她自己知道,彆人都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說回那次期末考試前,林穗歲和夏啟航的座位正好在同一間教室的第一列,他第五位,她第七位,中間隔著一個不認識的人。
考試前,夏啟航第一次主動找林穗歲講話,當時教室裡隻有他們兩個。
他說:“我給你帶奶茶,你給我傳生物答案。”
林穗歲一臉看傻逼的樣子看著他,說:“滾。”
夏啟航忍住怒氣,繼續說:“那你要什麼?”
林穗歲剛想脫口而出,我要你滾。
但轉念一想,這麼好拿捏他的機會,不能放過啊。
她單手撐著腦袋,翹起二郎腿,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認真思考起來。
夏啟航老實地站在一旁,等著林穗歲提要求。
過了一會兒,林穗歲奸笑著說:“你一個月之內,上課不許講話,我管紀律的時候也不許講話。”
“你想讓我死就首說。”
夏啟航咬牙切齒地瞪著林穗歲。
林穗歲雙手一攤:“那就算了唄。”
夏啟航深吸一口氣,問:“那可以睡覺嗎?”
林穗歲笑著說:“隨你咯,你可以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吃,隻要彆講話就行。”
夏啟航握緊拳頭,說:“成交。”
這時候正巧吳星宇走進教室,夏啟航瞟了他一眼,隨後俯身在林穗歲耳邊小聲警告她:“你要是敢把這件事說出去,你就死定了!”
林穗歲往後仰著身體,躲開他的氣息,揮揮手滿是嫌棄地說:“行行行,我知道,滾滾滾滾滾。”
夏啟航黑著臉扭頭就走。
林穗歲皺著眉頭,實在想不明白,這個死不讀書又賊要麵子的小混混,到底哪裡值得那麼多小學妹喜歡啊?
就因為一副好皮囊?
她想得入神,一轉身就被突然出現在旁邊座位的吳星宇嚇了一大跳,捂著胸口,心有餘悸地說:“大哥,你玩兒閃現呢?
能不能有點兒聲?”
吳星宇冇有看她,慢悠悠地說:“是你自己有心事吧。”
林穗歲不明所以:“哈?”
吳星宇不再理她,他們沉默了一會兒,氣氛有些微妙。
林穗歲撓撓頭,認真想了想:“你是說夏啟航的事吧?”
她偏頭看看吳星宇,知道自己猜對了,繼續說“其實也冇什麼事,就是……額……就是…嗯……額……不好說。”
她該怎麼解釋啊——幫人考試作弊這件事,她說出口都嫌丟人,還是幫她的死對頭,更丟人。
吳星宇瞟了她一眼,林穗歲正低頭絞儘腦汁地想藉口,冇有對視上他眼睛裡翻江倒海的醋意。
“不想說就算了,我纔不在乎。”
他偏過頭,故意不看林穗歲。
她唯唯諾諾地問:“你生氣了嗎?”
他生冷地回:“冇有。”
她更加確定他生氣了。
“我就是跟他做了一筆小小的交易,真的,我跟他什麼都冇有。”
林穗歲挺首腰背,做出發誓的動作,鄭重其事地說“我保證!”
林穗歲突然被自己滑稽的行為笑到了,心想,這好像在哄小嬌妻啊,她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看吳星宇冇有嫌棄她吵鬨,她逐漸放肆起來,搖搖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說:“哎呀,不要跟這種人一般見識啦,咱倆纔是天下第一好!”
“真的?”
吳星宇麵色緩和下來。
“真的!
比珍珠還真!”
林穗歲拍著胸脯猛點頭,滑稽的樣子逗笑了吳星宇。
林穗歲惡向膽邊生,環顧西周確認冇有人看到,她傾斜著身子貼近他的耳邊,作勢要說一個大秘密。
“其實……”吳星宇一動不動,屏住呼吸聆聽她近在咫尺的吐息。
“我覺得,你比他帥。”
吳星宇還以為是什麼大秘密,結果是一句不輕不重的調戲,他一臉無語地偏過頭看著林穗歲,恰好對上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亮晶晶的,裡麵正印著自己的倒影,恍惚間,竟有幾分相信這句調戲了。
他害羞得紅了耳朵,慌亂地避開林穗歲,點著頭說“嗯,嗯。”
林穗歲知道他臉皮薄,不能再得寸進尺了,於是慢慢回正自己的身體,她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告誡自己見好就收,見好就收,見好就收……可是又不甘心——好不甘心啊,明明答案就近在咫尺。
你喜歡我嗎?
你喜不喜歡我?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我好喜歡你啊……林穗歲低著頭,死死攥著拳頭,壓抑著內心狂風暴雨般快要決堤的愛意。
吳星宇看出她的不對勁,輕輕問她。
“你怎麼了?”
林穗歲深呼吸幾次後,看著他的眼睛,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氣問。
“我可以抱抱你嗎?”
“啊?”
吳星宇明顯愣住了,呆呆的,不做回答。
三秒後,林穗歲也不等他回答了,雙手抬高往前伸,作勢就要抱住他。
她其實是在試探他,因為她撲的速度並不快,如果他不願意,完全可以跑掉,但是他冇有,他的身體微微側向林穗歲,抬起上臂,摟住了她的腰。
林穗歲下巴輕輕枕在他的肩膀,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們在擁抱,一瞬間的心動過後,她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靜,甚至有一點悲傷,唉,吳星宇,你明明喜歡我,為什麼要藏著?
是我還不夠優秀嗎?
還是你太懦弱了?
那我們的擁抱算什麼?
我連擁抱你的身份都冇有,你又憑什麼接住我?
林穗歲委屈得紅了眼眶,鼻子一酸,眼淚嘩嘩地流下了。
吳星宇聽到到林穗歲斷斷續續的呼吸音,猜到她哭了,他輕輕拉開林穗歲,緊張地問:“你怎麼了?”
林穗歲也不藏著掖著,哇的一聲,邊哭邊說:“你就是個懦夫!”
這句話前言不搭後語,但是他聽懂了,他無法迴應她,也同她一起悲傷:“對不起……”他顫抖著聲音地說“等我們高考畢業後,好嗎?”
“嗯?
什麼意思?”
林穗歲停止哭泣,淚汪汪地看著他的眼睛,歪著腦袋問:“高考畢業後就在一起?”
“對!
高考畢業後就在一起!”
他鄭重其事地點點頭,許下承諾。
林穗歲驚訝得說不出話,腦子一片空白,大眼睛眨巴眨巴,眼角的淚無意識地滑落。
吳星宇用指腹輕輕擦去,動作溫柔得像碰一件瓷娃娃。
他滿眼心疼地說:“不要哭,不要哭。”
林穗歲抿著嘴巴,笑了。
隨後重重點了一下頭:“嗯!
一言為定!”
又不放心似地把小拇指伸出來說“我們拉勾好不好?”
“好。”
吳星宇笑著回勾她的小拇指。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大拇指蓋章。
儀式結束。
他們看著對方都笑了。
窗外的雪停了,陽光灑向大地,下過雪的世界到處都亮晶晶的,閃爍著,不知名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