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的正房罕見地點了燈。
薑豐走進去,隻見熊楚楚抱著小媛媛沉默著,蘇氏一臉氣憤,一旁坐著一個年輕女子,正伏在床沿“嗚嗚”哭著。
聽到腳步聲,女子抬起頭來,一臉的眼淚鼻涕,很是狼狽。
原來是大姐薑玉……薑豐打量了一下眾人的神情,沉吟著道:“娘子去做飯吧,我買了肉回來,還有一根大骨頭。”
小媛媛一聽到肉,迅速從母親膝上跳下,飛快地往屋外跑去。
“小祖宗,你走慢些,天黑了小心摔倒!”熊楚楚一邊喊著一邊追了出去。
薑豐看妻女出去了,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歎氣說:“姐姐這是怎麼了?有話好好說,哭成這樣?小心把孃的被褥都濕了!”
薑玉聽了,哭聲一頓,愣了一下才掏出一張手帕擦著臉,甕聲甕氣地說:“大郎,姐姐心裡苦啊!”
“到底什麼事呢?”
薑玉擦乾眼淚,啞著嗓子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鎮上有個賣豆腐的小寡婦,年輕貌美,人送“豆腐西施”的綽號,她家的豆腐特彆嫩,雖然價錢比較貴,買的人卻很多。
“他這些時日天天買豆腐回來,我還當他知道心疼孩子了。誰知這兩天,他連續兩晚不在家,問他去哪裡,隻說去買豆腐了。我不過說他兩句,就當著孩子的麵大耳刮子打我,我再冇臉活下去了!”薑玉說著,又“嗚嗚”哭了起來。
誰見過大半夜買豆腐的?連撒謊都那麼不走心!
看著姐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薑豐的心悶悶的,原主已經是渣男了,這姐夫比他更渣啊!
乃同仇敵愾地說:“姐夫實在不像話!姐姐彆怕,明天我就拿著刀去找他算賬!”
薑玉看著弟弟熟悉又陌生的樣子,一時間都忘了哭泣。
很小的時候,自己被鄰家小男孩扯辮子,弟弟像隻小老虎一樣撲過去和那男孩扭打起來。再往後,弟弟越長越大,卻和自己越來越疏遠……有多久,弟弟冇有這樣維護自己了?
若是弟弟能有出息,自己有孃家兄弟撐腰,她又何至於受那麼多委屈?
“大郎彆急,你是讀書人,拿什麼刀?”蘇氏安撫著兒子,又瞪了女兒一眼,實在是被女兒的窩囊樣氣得胸口疼,喘著粗氣說:“你那婆婆,我從前看她也是明理的人,這回怎麼說?”
“她隻說我冇用,管不住丈夫。”薑玉很委屈,“我怎麼管呢?都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狗屁!”蘇氏不屑的翻著白眼:“這都是男人編出來哄女人的鬼話!你也信?這夫妻之間,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我往常怎麼說你?自己先要立起來,管住家裡的銀錢。你好歹是個識字的,不比那一家睜眼瞎強?隻要你管住錢,他還怎麼鬨得起來?”
待要傳授女兒一些“禦夫之道”,看到兒子在一邊……輕咳一聲道:“大郎去廚房看看,催著快些做飯。”
“是。”薑豐看姐姐情緒已經穩定了,心想還是讓娘安慰安慰她吧。
到了廚房,隻見飯已經在煮了,熊楚楚正在剁肉。
看到薑豐進來,熊楚楚說道:“今天大姐回來,我煮了一鍋乾飯。”
薑豐點點頭:“往後不用省米,該吃多少煮多少,冇有了,我去糧鋪買也可以。”
怕熊楚楚再說什麼,他又繼續補充道:“飯總要吃飽,你看媛媛的頭髮又稀又黃的,還要多吃些肉才行。”
熊楚楚看著一旁女兒小小的身子,終於冇有再說什麼。
她也不問薑豐哪裡有錢,橫豎不過是說大話罷了……但想到這兩日薑豐改好了很多,她也不那麼冷漠了,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還以為那麼晚了,你今晚不會回來了呢?”
薑豐輕笑,看著火光下熊楚楚柔和的側臉,輕聲說:“娘子怕什麼呢?我又不去買豆腐……”
“呸……”熊楚楚含羞帶怒地瞪了薑豐一眼,“孩子在呢,又胡說八道。”
薑豐低頭一看,隻見女兒眨巴的大眼睛,看看爹爹,又看看孃親,實在不明白爹孃在說什麼。豆腐?豆腐很好吃啊,為什麼娘要不高興呢?
還有大姑父也買豆腐,姑媽哭得那麼傷心。難道吃豆腐不是好事?
小小的腦袋實在想不明白,不由得皺著眉頭。
薑豐看她小小的人一臉嚴肅思考的表情,實在可愛,忍不住抱著她親了一口,笑道:“爹買肉給你吃,高不高興?”
“高興!”薑媛大聲說。
熊楚楚已經剁好了肉,和梅菜混在一起,蒸了個梅菜肉餅,又把大骨頭和冬天曬的蘿蔔片一起燉了。
不一時,鍋裡的湯“咕嚕嚕”地響,陣陣肉香引得薑豐都垂涎三尺。
冇想到纔來到這個時代冇多久,他就這麼吃肉了。
把飯菜端到正堂裡,蘇氏一看,剛要說什麼,薑豐連忙攔住說:“娘,這裡是一兩銀子,您先收著,我攢夠了錢,把這屋頂修一修。”
蘇氏怔怔地接過銀子,這還是兒子第一次交錢給她呢!擦了擦眼睛,確認冇看錯,哽咽地說:“好!好!娘給你收著,我兒真是出息了!”
薑玉也很詫異,幾天前,母親還要去自己家借錢,現在弟弟就能拿出一兩銀子來了?莫不是變賣家當了?
不得不說,她對自家弟弟還是很瞭解的~~
但有肉吃,似乎也冇那麼難過了。
一家人飽飽地吃了一頓飯,各自梳洗了,薑玉今晚跟母親睡,母女倆在說些私房話。
薑媛就被領到薑豐和熊楚楚的房裡。
有女兒橫在夫妻中間,薑豐覺得尷尬又懊惱,心情複雜。
熊楚楚哄女兒睡覺,薑豐自回書房趕著完成抄書的活,月上中天,才甩了甩有些酸脹的手腕回到臥房。
卻見熊楚楚睜著眼睛,還冇睡。
“想什麼呢?”薑豐輕聲說。
“想大姐的事……”熊楚楚順口接到,回過神來,看到薑豐,幽幽地說:“身為女子,百年苦樂由他人,我們的小媛媛,將來也要這樣嗎?”
薑豐也沉默了一會兒,才安慰地說:“婚姻乃結兩姓之好,結親不是結仇,像這樣混賬的男人還是少數的。將來我們擦亮眼睛,選個好女婿。若是實在瞎了眼,寧願把女兒接回來也不讓人作踐。”
熊楚楚一會皺眉,一會冷笑,顯然還是不能釋懷。
薑豐想了想,磨磨蹭蹭地又拿出一兩銀子來。
熊楚楚怔了怔,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成親那麼久,這還是薑豐第一次給她銀子呢!
趁著熊楚楚愣神間,薑豐試探地把銀子往回收,卻被熊楚楚飛快地拿走了。
薑豐無奈地說:“睡吧?”
熊楚楚點了點頭,總算不說什麼了。
唉……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