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在宮中的住處簡樸而富有意趣,三間木屋舍帶兩間耳房,院子格外的大,除了一些青竹鬆柏和菜畦之外全部“種上”了荒草,這是六皇子特意安排的,仿了南山的野趣,讓老先生在深宮也能享受到隱居的樂趣。
老先生自然十分喜歡。
血月逐漸褪色,隻能隱約瞧見點粉色了,鐘離焚香沐浴,在窗前設案排出銅錢卜卦,趙遠蹲在木廊上搖著蒲扇烤香魚。
“奇怪,不若先前那般凶險了。”
鐘離盯著案上銅錢卜出的卦象道。
最近的卦象變幻莫測,有時強的離譜有時又很弱,彷彿有許多力量在暗中劇烈的博弈,他看到的隻是浩瀚海麵上晃動的餘波,而真正的海底火山還不為人所見。
“難道是真龍受傷了?
抑或是出現了一個變數?”
他仰頭望著窗外的血月,鼻尖纏上了烤香魚的香氣。
“算了,不卜了。”
他走到木廊裡坐下,丫鬟春花和秋月馬上設案拿酒,將烤香魚端上了桌,柴扉上忽然響起了叩門聲。
門開了,月色中挺拔的六皇子李長源拉著他花枝招展的妹妹十公主李瑾,宮中人最津津樂道的就是皇帝最聰明的孩兒和最愚笨的孩兒竟然是同父同母的兄妹,大傢俬下裡都說六皇子借了公主的運,所以公主才生的這般愚鈍。
“這麼晚了,殿下親自到訪所謂何事?”
鐘離見了禮,低頭一看,道“還帶著小殿下......”心想莫非她就是皇帝口中那個最愚笨的孩兒?
“特來表明心意。”
李長源道。
“甚麼心意?”
鐘離問,其實他的心裡己猜到了大概。
“與妖界議和,您的大道我願追隨。”
李長源拱手道。
“我的大道?”
鐘離望著李長源,他努力的穩著,但心潮依然如遭遇狂風般開始激盪。
“老先生在朝堂上的諫言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可惜我在朝中向來無同謀者,先生的言論令我如醍醐灌頂,從今往後我不再是孤身一人,先生的大道我願追隨,若有一天我登上王位,定然予你個人妖和平共處的黃金時代!”
李長源道。
鐘離激動的半晌說不出話,眼裡流出清淚,他抓住李長源的雙手,顫抖了半晌,道“你追隨我的道,我便要扶你登上王位!”
變數,他卜到了變數六皇子便來了,六皇子便是那個變數?!
百姓幸甚,中原幸甚啊!
“大道險阻,可不是嘴上說說,殿下可知它代表了甚麼?”
鐘離顫抖著道。
不等李長源開口他便接著道“代表著百姓的性命,代表著中原的運勢,也代表著流血與犧牲,從今往後你便會與主戰派分裂,你會成為皇兄的政敵,成為父皇的逆子,你會遭遇政變,暗殺,陰謀,人性的至暗,更可怕的是你有可能空手而歸,雙手沾滿鮮血尖叫著死去,死後甚至冇有一個人會感謝你,即便如此你也要遵循我的道嗎?”
鐘離激動的氣喘籲籲的道,他需要一個踐道者,可他也必須說明利害,他不能把一個一腔熱血的青年拉進來讓他稀裡糊塗的赴死,他要讓他自己選擇。
“我知道,我從小生在帝王之家,我比誰都清楚做父皇的逆子會有什麼後果。”
李長源道,情緒仍是一貫的古板嚴謹,既不緊張也不過於激動,因為這是他思慮過千百遍的事,並非一時衝動。
“依然願意遵循我的道?!”
鐘離問。
“至死不渝。”
李長源道。
鐘離長長的籲了口氣,他被李長源的沉穩感染了,周身沸騰的血液逐漸平息,他低頭看看一聲不吭好奇的瞧著他倆的李瑾,問“這又是何意?”
“大道險阻,這代表我的決心,把我最心愛的妹妹予以你教。”
李長源道,讓李瑾趴在木廊上恭敬的行了拜師禮。
李瑾起身,望著鐘離那溝壑叢生的臉,問“先生您會禦劍嗎?”
“老夫身子骨老了,己久不禦劍。”
鐘離道。
“那您會捉妖仆役嗎?”
李瑾問,目前最令她頭疼的兩件事就是禦劍和妖仆役了。
“老夫不會。”
鐘離道。
“那您能教我什麼呢?”
李瑾失望的道。
“捉妖禦劍此乃小道,為師要教你的是移山倒海,奇門五行的大道,為師要複興的是眾仙時代的道術巔峰。”
“什麼意思?
我聽不懂,移什麼山倒什麼海?”
李瑾疑惑的望著鐘離道。
“為師的意思是......”鐘離彎腰摸了摸李瑾的頭,道“要馴就馴天底下最大的妖。”
“最大的妖?!”
李瑾吃驚的望著鐘離,道“那是什麼?”
“是龍啊孩子。”
鐘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