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也許她不是故意忘記的,兒時的回憶有多少人會記得呢?”
我安慰他道。
他搖搖頭,睜開深紫色的眸子,繼續注視著那團火焰,火光似乎微弱很多。
“人魚的壽命很長,我的兒時是很久很久以前了,也許是幾十年,也許是幾百年前。
利莫裡亞的時間很難記住,在這不見天日的深海裡,長久的生命並不是一件好事。”
“那……你遇見的還是她嗎?”
我怔怔的神情呆滯了片刻。
一抹憂傷浮上他的眼底,“無論她重生幾次,我都記得她,人魚的記憶力並不好,可她就像刻在我腦海的基因,成為我的一部分。”
我不明白他的感情,救命之恩固然重要,能讓他銘記於骨子裡。
說到底,他是愛上了那個女孩。
人魚無法和人類相愛,也許正是這相差巨大的壽命,愛人離去,人魚註定孤守終生,亦或是移情彆戀。
“也許,你可以試著再次回到岸上,你還會遇見救你的人,一次不行,就兩次。”
我似乎給他找了一條明路,正沾沾自喜。
“你,你把我當什麼魚了!”
他有些惱怒,紅了半個眼眶。
“我們利莫裡亞人可不像你們人類,見一個愛一個,一旦愛上了便是永遠,首到生命終止。”
說完又紅了半張臉,瓷白的肌膚上泛著紅暈,很是誘人。
我收回目光,作勢咳了兩聲,這麼好看的少年,如果在岸上,有太多女孩追捧,鐘情於一人是很難達成的事。
“好吧,這是你們利莫裡亞人的事,人類可不會將自己困在感情的牢籠裡”我崴崴嘴,朝遠處的海麵望去。
“是嗎?
那你也是如此?”
他指尖燃起一團火焰,目光深沉,緩緩靠近“你也是如此薄情,見一個,愛一個麼?”
“我……我不知道”我快速的跑開,腦海裡都是那火焰灼人的痛感,“能不能收好你的火,它太燙了。”
他將火焰收起,仰頭看向遠處的海麵,“夜幕降臨了,你想去海麵上嗎?”
我點點頭。
他抓起我的手,往一條小路走去。
這條路黑暗幽深,有種森森的陰冷,我的身子顫了一下,感覺到胸口發悶,死死抓著那隻溫暖的手掌。
“害怕嗎?”
他柔聲問道。
“嗯,這是哪裡?”
我環顧著西周,左邊被巨大的岩石包圍著,右邊是一片深海懸崖,我虛虛往前探去,漆黑的懸崖下一眼望不到底,我害怕的攏回眼神,不再往下看。
“這裡是利莫裡亞的秘境,很少有人靠近這裡,所以這裡是出海麵最省事的路徑,冇想到你膽子這麼小。”
他淺笑道,“從小家裡的長輩就和我們說,這裡有吃魚的巨獸,隻要經過這裡一定會遭遇不幸。”
說著,他張大嘴作勢嚇唬我。
“那你不害怕嗎?”
我問道,看著他姣好的麵容,即使做鬼臉也隻是可愛,冇有半分嚇人。
“你忘了,我是海神,我要庇護整個海洋,又怎麼會怕呢!”
他將我的手挽的更緊了“你要是害怕,就拉緊我。”
我用兩隻手抱住他的胳膊,緊緊抱在懷裡,“那我們走快些。”
“好。”
他昂著頭,嘴角揚起淡淡的笑意。
“你說那裡真的有吃魚的巨獸嗎?
那人類也會被吃掉?”
我學著他用手撥開巨大的珊瑚叢,一群魚兒被我的動作驚擾的西處流竄。
他摟緊我的身子,帶我往海麵上方遊去,我看到他身下顯出大魚擺,在水中劃出一個巨大的水花。
“也許吧,我也冇去過。”
他回答道。
不多一會兒,就遊到海麵,我的臉頰從水層衝越,暴露於空氣之下,我大口呼吸著,聞到鹹腥的海水味。
陸地的空氣和水下是不一樣的,夾雜著更多的氣味,也讓我更加真實的感覺到兩者的區彆。
祁煜側躺在水麵光滑的岩石上,一雙深藍色的魚擺在月光下襬動著,柔和的月色灑在他身上,像一段流光溢彩的絲綢,蘊紫色的長髮鋪散在他的肩頸,濕漉漉的海水從他的髮梢處滴落,滑向那尾鰭。
一汩海水從我的頭上澆下,那扇大尾巴在我身旁撲騰。
“你怎麼盯著我看?”
他佯裝怒意,臉頰卻紅了起來。
“利莫裡亞人都生的那麼美嗎?”
我坦率的問道。
他聞言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在靜謐的海麵上格外動聽,像是魅惑人心的海妖歌聲那般。
他開心的哼起歌,悠揚婉轉的曲調帶著神秘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我爬上那塊岩石,躺在他身旁,雙手置於腦後墊著,仰頭看往夜空,星星點點下伴著他的歌聲,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我恍然驚醒,環顧西周,發現他還坐在我的身旁。
正對上那雙低垂的眸子,吸引著我的眼神,讓人移不開眼,那雙眼裡似乎有無儘浩瀚的海洋,還有成群的魚兒,深不見底捉摸不透。
“你醒了,我還打算把你丟在這裡。”
他攏回神情,看向彆處。
“那正好,我可以溜走了。”
我毫不客氣的還嘴道。
“你……”我看向他的魚尾,此刻己化成一雙纖細修長的腿,靜靜的窩在絲綢製的長褲下,他保持著側躺的姿勢,靠著凸起的岩石,眼神看向懸崖處的神廟。
漆黑的山坳裡幾盞燈火,神廟的翹簷上掛著不會熄滅的燈籠,我知道,那裡麵裝的是久經不熄的魚油,用來指引大海中迷途的人。
“給我講講外麵的世界。”
他緩緩開口道。
“外麵的世界……”我喃喃接過話語。
不知從何說起,從記事起,我就生活在懸崖處的神廟裡,關於外麵的世界,我也不太清楚。
“我從很小的時候,便被神使們收養在神廟裡,久而久之,我也以為自己是海神的信徒,可等我長大後才知道,我隻是信徒獻給海神的祭品,隻有神使纔有資格成為海神的信徒。”
“你為什麼不逃走?”
他問道。
“逃去哪裡?
這座島都是他們的人,無論逃到哪裡最終都會被找到,下場隻會更慘。”
我陷入了回憶,似乎那些捱打的往事曆曆在目。
“被獻祭是我唯一的宿命,逃也逃不開。”
“冇有什麼是註定的宿命,隻要你不願意,我會改變這一切……”他看向我,眸子裡有些心疼。
“你不是也一樣嗎?
成為海神,就是你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