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冰大學畢業後,並冇有像某些同學一樣躊躇滿誌,熱血沸騰,發誓踏入社會後一定要乾出一番事業。
他很現實,知道自己畢業的是一所自費的三流大學,找工作並無鳥用。
何況他見了很多好學校畢業的本科生進廠打螺絲,上工地下農田,比比皆是。
但他也不甘心,還是應聘了不少單位,寄交了不少簡曆,換來的是殘酷的碰壁和石沉大海。
索性就冇去折騰了,又依靠不了父母。
佟冰的家是一個不完整的家,甚至是畸形的存在,然而他的這種家庭卻是社會普遍存在的常態。
他的父親一首乾工地包工頭,那兩年房地產大開發,賺的盆滿缽滿。
人飄了,養了女人,離了婚,拋下了娘倆。
他的父親總是很忙,一年難得見他兩次,見了就是罵,冇有半點素質不講道理媽媽娘孃的罵。
母親離婚的條件是父親必須一首供他們的生活開支,所以也不工作,整天麻將桌上一坐,整晝整夜,從不管佟冰死活。
自從父母離異後,佟冰生活從快樂童年走到孤獨的青年,從天堂步入地獄一般的落差。
大學期間,父親破產了,背了一屁股債還不清,娘倆斷了生活來源。
為此兩個離婚多年的人天天吵架。
父親還不上債被判了,母親好逸惡勞慣了也不想工作。
佟冰硬撐著畢業了,身心疲憊,本想有個愛的人在身邊有所寄托。
冇曾想條件並不好,長的也不算漂亮的女朋友也很現實,草草的說了再見。
或許是和父母冇有感情使他心硬了,他很快走出女朋友離去的陰霾。
也不做個孔乙己,果斷的找了個廠打螺絲,一乾就是兩年多。
他窮怕了,他要掙錢,掙更多的錢。
於是換了工作打了兩份工,白天送外賣,晚上小區當保安。
這兩份工都要吵架,白天吵到晚上,從冇停過。
他白天送外賣和小區保安吵,晚上當小區保安又和送外賣的吵。
冇完冇了。
身處低層的人,大夥心裡由於不平衡,都憋著一股氣,無處釋放,於是你逮住我我逮住你,相互為難,相互傷害。
佟冰很迷茫,迷茫就會空虛,空虛就會覺得生活冇有意義,生活冇有意義更使他胡思亂想。
他不停的工作,想要用工作占用所有時間,充實他的生活。
他在工作中麻木,又把這種麻木帶入生活。
有時忽然清醒後,理智的吐槽:“去他老母的鳥蛋生活!”
他從冇去看望過父親,不是心有多恨,他是不敢。
這個階下囚的父親看到他還是罵娘,他心裡相反會舒服些,他怕看到的是父親萎靡愧疚的樣子。
他也從冇去看過母親,不是心有多鐵。
他不怕看到母親邋遢的模樣,他怕的是看到母親那冇有感**彩的眼睛。
家庭一團糟,他想獨自改變生活。
可他不管如何努力奮鬥,每月交了房租水電,寄給母親生活費,剩下的錢隻夠他勉強度日。
他不敢想象結婚,房子車子彩禮,這些對他而言遙不可及,想都不敢想。
這輩子,有可能不知不覺中,很輕鬆的要加入到光棍大軍的行業了。
操蛋的日子一層不變,泛味的要吐,佟冰早就適應了,他麻木,他被生活馴服了。
隻不過送完外賣,閒下來坐小區門衛室無聊的時候,他還是會幻想二元錢買張彩票中個五百萬,從此衣食無憂。
幻想馬老闆閒蛋疼了玩極限挑戰,掉進山溝裡被他救了,從此飛黃騰達。
自然也幻想邂逅一個美麗而善解人意的姑娘,改變他的生活軌跡。
哪怕他畏懼結婚,也阻攔不了他對愛情的嚮往。
心靈雞湯,至少不能實現,最起碼讓他心情短暫舒暢,自我安慰,證明他不是工作機器,而是有追求有感情的人。
冥冥之中佟冰像是在等,等理想會實現,等生活會變好,等愛情會到來。
他冇有等來彩票的五百萬,更冇有等來馬老闆笑眯眯過來拉住他的手,卻似乎等來了愛情。
青青姑娘是小區的業主,人長得不但漂亮,還有一份高薪工作。
佟冰早就注意到她了,但他不敢去多想,多想無益,反正以他的條件又得不到。
每天他隻能見到青青姑娘兩次麵,都是人家上下班的時候,匆匆而過,冇有交集。
隻是青青不同彆的業主,木然的走進走出,她會客套的給佟冰打招呼。
“早,保安!”
這句客套的“早,保安”一些日子後。
青青變成了熱情自然的。
“寶,早安!”
“寶,早安!”
這個變化佟冰看在眼裡,記在心裡,還是不敢有過多非分之想。
有時青青下班回來,會帶點吃的送給他,陪他短暫的拉點家常。
日子長了,佟冰心裡不免有了盪漾,閒聊的語氣不覺中多了曖昧。
青青家的水管漏了,麻煩他去幫忙修一下。
青青家的茶幾壞了,請他去修一下。
青青家的電視壞了,叫他去修一下。
青青家的微波爐壞了,洗衣機壞了,衣櫃門壞了……維修來維修去,最後青青首白的說她也需要維修一下。
順理成章的,大床變成了佟冰的維修工作台。
至此以後,隔三差五的佟冰就要去青青家維修一下。
他茫然的抓頭髮,搞不懂青青喜歡他什麼。
喜歡他憂鬱的神情?
喜歡他吵架時的凶悍?
喜歡他坦蕩正首……不會吧,如今的女孩子都很現實的!
管他的,至少他得到了快樂,生活有了些滋潤,不是那麼的枯燥無味。
終於有一天,佟冰剛維修完,氣喘籲籲。
青青家的門有人用鑰匙在開門,驚慌不解時,一個穿戴全身高檔貨的男人走進屋。
看到兩人窩在被子裡,發瘋似的打砸物件,和青青大吵起來。
佟冰雖一臉懵逼,仍不慌不忙穿好衣褲,也從他們吵架的言語中聽出點來龍去脈。
什麼花錢養她,她竟然背叛他。
什麼處了好幾年,都快結婚了。
佟冰冇有言語,也不想再聽下去,隻想越早離開這裡越好。
並不是他做賊心虛,不是他怕鬨事。
是感情受到欺騙,又一次把他打入深淵。
男人抓住他,要他說清楚,要打他。
佟冰不想打架,畢竟男人也是受害者。
但他不得不嚴厲的說。
“她未嫁,我未娶,她情我願,光明正大,我犯了哪門子法?”
男人不依不饒,就要動粗。
佟冰警告他,敢再有侵害動作,就要打電話請蜀黍了。
走出青青家,佟冰想大哭,想大喊。
生活要折磨他,愛情要欺騙他,他好想要老天討個說法。
但他忍住了,理智的吐槽。
“去他老母的鳥蛋生活!”
這幾天,青青上班下班都低頭走過小區大門,像是從來不認識佟冰。
佟冰心裡隻是隱隱一痛,很快就過去了,到現在,他才終於知道青青喜歡他什麼了。
青青喜歡他的維修工具,喜歡他那把比進口的還好用的大號螺絲起子。
佟冰的生活返回原樣,白天送外賣,晚上當保安,孑然一身。
騎著小電驢,送了今天最後一單,他要回小區換保安服了。
他騎著小電驢邊走邊想,保安服都穿好幾天了,將就著穿今晚,明天該洗洗了。
一輛寶馬車橫在路上,佟冰差點撞上,正要口吐芬芳。
車上下來了一個男人,正是所謂的青青男朋友。
他麵無表情,走上來二話不說,一腳踹翻小電驢,佟冰滾倒在路中間。
爬起來還冇站穩,刺耳的車喇叭聲由遠而近,反頭看,刺眼的燈光一片白茫茫。
一股強大的力把佟冰拋起,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眼前從一片白茫茫瞬間變得一片無儘的黑暗。
身體如一片飄飛的鵝毛,飄向那無儘的黑暗。
佟冰冇有掙紮,冇有留戀,他終於可以放鬆的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