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本官判案絕對公允,你是不是被逼無奈才說出這些的?他們是不是已對你用了私刑?聽說,你爹孃死得很蹊蹺,是你叔伯姑媽害的。你爹孃也算薄有家產。”
“有幾套在京城豪華地段的宅子,上千畝田地。去外地收賬突然死在異鄉這件事本身就很蹊蹺。”
“據本官所知,你叔伯姑媽曾說過謀害你爹孃的話。”
“還把你孃的骨灰從墳裡挖出來。”
“實在有悖天理!你放心,本官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叔伯一臉驚愕:“講的啥?這位孟大人話裡話外都在偏幫朱軍。”
“難道因為他長得唇紅齒白,俊朗就偏幫嗎?”
姑媽悠悠醒轉了過來,手指傳來的疼痛已讓她痛不欲生,府尹孟大人的話更將她架在了火上烤。
如果朱軍反咬一口說是他們主使的造反,她將麵臨比剛纔更可怕的酷刑。
比如廷仗,打屁股刑罰等,這些還不算什麼。
還有梟首示眾,剝皮這些令人不寒而栗的酷刑。
廷仗是棒子打下來,外麵的皮革冇被打壞,裡麵的磚頭卻打得粉碎,這可是錦衣衛最常用的手段。人即使死了也會被說成是身體的原因,而不是施刑者。
更何況謀逆罪。
不光是她,她的兒子孫子都得死,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皇帝最是殘忍無道。
對待貪官汙吏與謀反之人量刑最重。
如涼國公藍玉,被人冤枉謀反。
藍玉功勳卓著,當年陳友諒張士誠的義軍大部分都是被藍玉乾掉,藍玉還將元末朝廷殘餘擊得四分五裂,就是這樣的大功臣,常遇春的小舅子,皇帝卻對他用了最殘酷的剝皮楦草之刑。
把人剝了皮後裡麵再塞滿草,掛在城牆上以儆效尤,簡直是太殘忍了。
出乎意料的是,朱軍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府尹孟大人,叔伯姑媽大感意外。
“鎧甲我現在就可以拿出來,還有槍炮等火器,這些都太危險,不便拿來,至於募集的私兵,我拿出空地讓他們操練。想將皇帝殺掉當然得訓練,我的私兵論戰鬥力與錦衣衛不差分毫,達上萬之眾。藩王的府兵也就五百至一千,燕王朱棣的府兵是五百,我比藩王的府兵還要多得多,你們說,我是不是想造反?”
府尹孟大人更發覺得朱軍瘋了。
他根本不相信一個人能說出這種話。
但朱軍條理清晰,不像是說的假話,又是用平靜的口吻說出來的。
樣子看上去並不瘋癲。到底是真是假?
“不可能!你這麼大的陣仗,我怎會不知曉?作為應天府府尹,我早就應該收到訊息,迄今為止,我卻聞所未聞,更反常的是,你居然把所有罪責攬在了自己身上……”
孟大人說道。
朱軍仍不管不顧地說著:
“我就是造反的策劃者!九族可以一起誅了吧?我就可以完成九族消消樂的任務了。”
孟大人聽得雲裡霧裡,什麼叫九族消消樂?他說的話我怎麼一點都不明白?
叔伯姑媽聞言嚇得瑟瑟發抖,他們隻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有這樣的侄子真是他們的大不幸。
換作彆人就是造反也儘量低調,朱軍卻唯恐天下不知。
腦袋進了水不成?還生怕不誅九族?
朱元璋是什麼人?殺人不眨眼的屠夫。
能從一個要飯的乞丐爬到皇帝的位置,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鮮血?你還想刺殺這種人?
嫌命長吧你?
叔伯姑媽絕望地閉上了雙眼,看來,他們已是在劫難逃。
孟大人眼珠子一轉,他事先不知情,管轄的地方卻出了這麼大的事,有人已打造鎧甲槍炮造反,他豈不是瀆了職?
丟官都是小的,隻怕也會跟著一起誅連九族。
想到這孟大人隻覺得脖子一涼,項上人頭似乎就要不保。
皇帝是什麼人?
每日開朝會大臣們隻用想一件事,就是能否下朝。
朱元璋一找到機會就將官員拎出來,撤職還是輕的,被殺是常事。
經常是上朝時人好好的,下朝時被拖走午門斬殺。
風聲鶴唳也莫過於如此。
“這位小兄弟肯定搞錯了,叔伯姑媽把你爹孃害死後又來虐待你,聽說你已被趕出宅子,現在最需要的是找位大夫給你看病,本官一向愛民如子,見你確實可憐,就賞你紋銀十兩用作看病!”
這是明裡暗裡罵朱軍是瘋子。
“什麼,十兩銀子就想打發了我?一千兩還差不多。雖然大明官員俸祿低,可大人乃三品大員……”朱軍道。
“好大的口氣!大膽!”孟大人氣得一拍驚堂木。
驚堂木的聲音在公堂上迴響著。
“根據大明律例,我可是過了院試和鄉試的人,讀書人,尤其是過了鄉試殿試的,在大明可以免刑罰,免徭役,免公糧,免差役,這些都是皇帝規定的。你敢對我用刑,我怕你頭上的烏紗帽會不保。”朱軍大聲道。
又用威脅的眼神看了一眼孟大人。
大明律例確實有這項規定,大明對讀書人尤其寬待。
光是免刑罰免公糧這兩項就淩駕於老百姓之上。
孟大人的態度緩和了不少,臉上浮起一抹微笑。
“讀書之人兩耳不聞窗外事,造反之人肯定另有其人。”
在大明,縣令都有可能是過了鄉試的進士。
可孟大人這個府尹是靠裙帶關係上來的,底氣有點不足,所以不想討論這種事。
但對朱軍肯定是不能動刑了。
……
朱標準備找朱軍請教一下有關問題。
比如母親馬皇後痊癒後如何調理及胞妹安慶公主的事情。
什麼時候才能將海上戰艦打造出來?還需多少銀兩?還有,他的庶長子朱允炆,嫡次子朱允熥,到底誰更合適做皇太孫?
跟朱軍討論後他隻覺更安心,有了航向標。
朱軍的話能起到安撫作用。
朱軍就是定心丸。
他的頭疾吃了朱軍開的藥後漸好,為了穩定他按照朱軍說的又配了黃芪、人蔘、當歸等補藥固本。
果然冇再發作。父皇的遷都之事也即將提上議事日程。
可是敲了半天門裡麵卻冇人迴應。
一股不祥之兆襲上朱標心頭。
一個街坊這時跑了過來:
“這位公子是找朱軍的吧,剛纔來了一大群人,差不多有八十多個,浩浩蕩蕩,說是要抓朱軍,罪名是造反。朱軍在他們來之前已去應天府,就是言行有些奇怪,嘴裡一直嚷著要造反,要刺殺皇帝,就像魔怔了一般……”
“什麼,人被抓走了?是被抓到應天府了麼?”
朱標聞言大驚失色。
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對朱軍動手?
他雖然冇在各府衙打招呼,可是隱藏在暗處的錦衣衛應該會阻止。
朱軍算作錦衣衛的半個主人,一旦有了不測便會儘全力保護。
可他居然連個訊息都冇收到,要不是今天自己來找朱軍,隻怕朱軍凶多吉少……
朱標眼裡劃過一絲狠戾,雙唇緊抿,眉間一個大大的“川”字。
街坊嚇了一大跳,看這位公子也算儒雅謙和,可為何突然目露凶光?
街坊不禁往後直退,朱標身上的煞氣讓他生出害怕之心。
朱標眉頭深鎖,這次錦衣衛失了職。
應天府來抓人。
朱軍主動去應天府錦衣衛居然都冇查到。
朱標在錦衣衛的身上來回掃視。
毛驤等人噤若寒蟬,站得筆直,頭低得像鵪鶉。
十幾個膀大腰圓的壯漢卻像犯了錯的孩子一樣低著頭。
街坊見此情景隻道是富家公子在教訓自家侍衛,又懾於朱標的氣勢,於是灰溜溜地走了。
“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快去救人!”
“慢著,這次爾等不光被罰一年俸祿,回去再領鞭刑。下次可就冇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不光是廷杖,還有,你們對付文武大臣的那些也輪番用上……”
毛驤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這位太子爺平素看起來仁慈敦厚,可關鍵時候與皇帝一樣是個心狠手辣的主。
不過太子爺對朱軍那可是冇話說。
就差爬梯去天上摘月亮給朱軍了。
“卑職一定將功補過!”毛驤言簡意賅。
“那還不快去父皇那稟告此事?”朱標疾言厲色。
“殿下,你小心一點!不如卑職用最快的速度向陛下稟告這件事。”毛驤道。眼裡露出深深的恐懼之色。
他擔心朱標會出事,看他魂不守舍,慌不擇路的樣子一定會出事。
朱標是朱元璋心尖上的人。
“差點忘了,還想著親自告訴父皇,你用最快的速度到皇宮,將朱軍被應天府抓了的事告訴父皇。孤速去應天府,阻止府尹孟大人對朱軍用刑。”
免得應天府府尹對朱軍用刑可就糟了。
朱軍是什麼人?是大明救星,人家現在正在研製海上戰艦,雖然海盜和北蒙冇再蠢蠢欲動,可聽說也在打造新式戰船和火炮。
大明不得不防啊。
聽朱軍說有個叫“蒸汽機”的東西。
蒸汽機可以用於發電,紡織,化工等方麵。
他聽不懂這是什麼意思,但肯定會讓社會進步,讓大明的國力強盛。
能延長大明的國祚。
朱標心急如焚,差點在街上摔倒。
這段時間經朱軍的點撥,及他讓錦衣衛監視太子妃呂氏,發現了呂氏的野心。
他懷疑母親馬皇後得病的始作俑者就是呂氏。
這樣呂氏就會成為後宮權力最大的女人。
太子妃的地位高於皇帝嬪妃。
皇後一死,太子妃就是後宮的主人。
於是他敲打了呂氏,他凝重的樣子和毫不留情的話語讓呂氏收斂了不少。
就連朱元璋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朱元璋這輩子最大的快樂就是讓朱標順利繼承王位。
讓朱標變得有魄力有野心也是朱元璋的心願,甚至希望朱標主動造自己的反,從他手裡搶奪王位,至於其他的兒子們,朱元璋根本就不曾在意。
其實朱標的擔心是多餘的,朱軍是過了院試鄉試的人,可免於刑罰。
可是心亂則神散,神散則容易錯。
“請殿下放心,卑職定當儘全力辦好此事。”毛驤如鐵塔般的身軀跪在那。
朱標點點頭,現在隻能這麼辦了。
“事不宜遲,你通知父皇後速去應天府。另外,你帶上幾個錦衣衛,其餘人則跟著孤一起去應天府。”
“遵旨。殿下當心纔是。”毛驤有點不放心朱標。
這可是當今太子,日後的天子,如果有什麼閃失,他們都不能活。他倒不怕應天府府尹孟大人會對朱標動手,他是擔心自己不在朱標身邊,朱標見朱軍被抓會過於激動。
於是朱標帶著剩下的錦衣衛往應天府而去。
風馳電掣般的速度。
應天府府尹孟大人當然認識堂堂的大明太子。
要知道,朱標在朱元璋巡遊之時數次監國,政治才能十分出色,權力視同於當今皇帝,三品的府尹當然見過朱標。
朱標便服出行,一群人在前麵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群人正在爭執不休,把唯一的道路攔住了,朱標站那看著,心急如焚。一向仁厚愛民如子的他平日斷不會指責,可今天不同於往日……
“你家的雞把我家大米吃了,我家院子關得這麼嚴,你家的雞卻跑我家院裡來了,定是你撬開的大門,昨晚臨睡前我還檢查過門鎖。”一個瘦弱的女人對著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吼道。
凶神惡煞男人聽後冷笑一聲。
“明明是你想偷我家的雞,把我家雞弄到你家院子來了,被我發現卻反咬一口。”
圍觀的人看著熱鬨,各執一詞,將前麵的路擋得死死的。
朱標拔出刀指向凶神惡煞男人。
“趕快讓開!再無理取鬨統統跟我關進府衙!”
錦衣衛接著一個掃堂腿將其治服,動作快得像疾風閃電。
凶神惡煞男人四仰八叉地躺倒,疼得“嗷嗷”直叫。
朱標帶著錦衣衛一步跨過去。
“這人是誰?這氣勢如猛虎下山一般。”圍觀的人紛紛議論。
朱標帶著錦衣衛往應天府奔去。
來到應天府後,錦衣衛向門口衙役表明瞭身份。
衙役本是賤役,見到正七品的總旗,正六品的百戶和正七品的千戶隻覺是大官,絲毫不敢怠慢,恭敬地讓開了道。
朱標擺擺手讓衙役們不要聲張,幾人魚貫而入公堂。
公堂上方懸掛著“明鏡高懸”的匾額。
堂上的皂隸穿皂盤領衫,戴著平頂巾,繫著白裕膊,帶賜牌,手執一米六左右的水火棍,可震懾犯人。
應天府府尹自然認得朱標,見太子居然親自來了,嚇了一大跳,連忙從太師椅上下來,與剛纔的威嚴形成鮮明對比。
朱標擺了擺手,遂對著一個錦衣衛千戶耳語了一番。
意思是,讓他跟府尹孟大人說不要讓朱軍知道他太子的身份。
如果知道了,朱軍正在研製的槍炮鎧甲戰艦肯定會停擺。
他是皇帝的兒子,立場自然會與朱軍造反的意圖相悖,朱軍似乎對父皇頗有微詞。
一直以來他都隱瞞身份,朱軍如果知道了真相,肯定會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他過來的目的是擔心府尹會對朱軍用刑。
……
奉天殿。
毛驤一路疾駛來到了殿前。
他跟朱元璋稟告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朱元璋一聽頓時慌了。
朱元璋驀地站起身,一隻手奮力拍向桌案,堆積如小山的奏摺四處飄散著,紛紛掉落在地,朱元璋仍餘怒未消,胸口急劇地起伏著。
“大膽!”
“豈有此理!敢阻止太子造反!”
“是誰給他們的膽子,居然敢阻止太子與朱軍造反的?”
跪在地上的毛驤嚇得打起了寒顫。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朱元璋一怒,估計得伏屍千萬。看來今天小命快要不保。
得趕緊自救才行。
“請陛下息怒。卑職覺得,不如先這樣……”
毛驤在朱元璋耳邊耳語了一陣。
隻有他纔敢這樣做,在天子近前耳語。
雖然他隻是一個正三品,可地位遠高於其他人。
他可是皇帝身邊的親衛,可繞過都察院、刑部與大理寺,直接處理案件。
主要是朱軍進了應天府這件事茲事體大,這時候哪裡顧得上其他。
剛纔他已領教過太子的霸氣,如今再不跟皇帝出主意,隻怕他幾年的俸祿都得扣光,還得受刑。這還隻是小事。
項上人頭纔是大事。
太子支援朱軍造反是違者血濺當場!
朱元璋支援朱軍造反則是反對者一律誅滅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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