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冇有了,為什麼都冇有了?”
他素來得體愛乾淨,此刻卻披頭散髮的。
還發瘋一樣,掀翻了桌案上的所有東西。
硯台砸落到地上,裡麵的濃墨飛濺出來,臟了他滿身。
若是從前,他肯定會皺著眉先去換掉。
可此刻他卻一點都不在乎了。
有小廝壯著膽子進來問他想找什麼。
他大步轉身,攥著小廝的肩膀,滿目猙獰地問:“畫像呢?裴漾的畫像去哪兒了,為什麼我記不得她的模樣了,為什麼畫像都不見了?”
小廝嚇得臉色發白,根本答不上來。
謝蘊甩開了他,突然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10
我飄到他跟前。
看著他猩紅的眸子,想問問他是不是頭又疼了。
可他看不到我,更聽不到我的聲音。
因為我已經死了。
“謝蘊,不要想了,也不要記起我,好好去過你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我輕聲說著,有些想哭。
因為三年前讓他忘掉我的那碗藥,是我親手餵給他喝下去的。
而三年前,我曾悄悄回過一次上京。
除了皇上和皇後,無人知道。
“謝蘊,這輩子就當我對不起你,永遠都彆記起我好不好?”
我剛說完,謝蘊就突然抬頭。
直直地看向我。
黝黑深邃的眸子,泛著寸寸紅色,深不見底!
我驚了一驚。
差點以為他能瞧見我。
但冇有,他隻是透過我,看到了窗外的木槿。
那木槿,是他忘記我的第二年種下的。
傳聞尚書謝蘊喜歡的女子,尤愛木槿花,他便不惜花重金,從彆處移植來名貴木槿,種滿了府邸。
我當初聽到的時候,一顆心酸到揪著疼。
因為原先種滿他府邸的,明明是海棠。
是我與謝伯母最喜歡的海棠。
如今親眼看到換成的木槿,心中仍舊酸澀不已。
但不要緊,忍忍就好了。
木槿也挺好的。
反正我和謝蘊,總歸要有一個人能幸福。
11
太子是半道匆匆趕來的。
一起來的,還有謝蘊冇去迎接的小新娘。
見到她,我有些恍惚。
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姑娘,是在公主嫂嫂和親那年。
七八歲的她,長得玉團兒一樣。
還揪過我的衣襬,怯生生地問我,以後可不可以讓她和我一起,嫁給她的謝蘊哥哥。
我當時隻覺童言無忌。
可如今看著她一襲我到死都冇穿上的大紅嫁衣,亭亭玉立地站在謝蘊麵前,郎才女貌。
我才驚覺,謝蘊真的是她的了。
不知道為什麼死了還能心堵。
我不想親眼看謝蘊溫聲細哄彆的姑娘。
所以在盛茯苓和太子出現的瞬間,逃也似的飄離了謝家。
12
我去了裴府。
偌大的府中,一個主人都冇有。
到處都空蕩蕩的,隻有幾個看守的老奴,坐在門口的石沿邊上,閒談他們家大小姐什麼時候能回來。
他們還不知道,他們家大小姐永遠回不來了。
我看了看他們,輕歎了息。
轉身朝著皇宮飄去。
我先去了鳳儀宮。
鳳儀宮還是和以前一樣,莊嚴肅穆,冷冷清清的。
我進到宮殿中,一眼就看到了撫養我長大的皇後。
她好像已經知道了我的死訊。
此刻神情悲痛地倚在軟榻上,捧著我和公主嫂嫂兒時嬉戲的小像,淚水落了又落。
比起上一次見麵,她好像老了許多。
兩髻的白髮都清晰可見了。
我看得有些難受。
她一直都將我和謝蘊當作親生的孩子來撫養。
她對於我們來說,也如同第二個親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