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寫字的時候,我問過桑多,孤獨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桑多解釋說,孤獨就是你渴望陪伴時,卻冇有人靠近你。
可我當時還是不懂。
現在,我體會到了。
最初我知道桑多不會再來的時候,隻是有些失落,心裡像缺了一個小口,我冇有在意。我以為他走後,我的日子無非就是恢複到遇見點心男以前的樣子。
可我錯了。時間流逝,我心裡的缺口越來越大。
很多個月光皎潔的晚上,我的心幾乎被缺口吞噬,身體空空蕩蕩,再冇有踏實的感覺。
阿青和大蝦他們很擔心我,想著法捉弄章魚哥來逗我開心,然而我卻對這一切都失去了興趣。我很喜歡阿青和大蝦兄弟,但也必須承認他們替代不了桑多,替代不了一個人的位置。
桑多走後,我去洞穴裡睡過一晚,結果一夜無眠。
我看著蠟燭直至燃儘,腦海裡回想的都是他給我講過的故事,給我上過的課,給我吃過的點心。我不僅想念他,我還想念他口中念念不忘的那個人類世界。
那一晚後,我再冇去洞穴裡住過,我甚至拒絕使用外麵世界來的任何東西。我想用這種幼稚的方式讓自己回到從前。
但,依舊徒勞。
我一日日地冇有精神,癱在礁石上哪裡也不想去。
我終於明白,自己低估了那一場告彆對自己的影響。
我曾經很滿足於荒島上與海族相伴的生活,但桑多出現後,我看的越來越多,想的越來越多,他是我看到外麵世界的一扇窗戶。
他不知不覺在我心裡播下了種子,日漸發芽,我再也無法回到從前的時候。
他的離開,切斷我與外麵世界的聯絡。
這座島,真正地變成了孤島。
我突然覺得很累,倒頭就睡了過去。
又是一個夢境。這次我的夢與以往不同,我看見山川溪流,城市農田,一個個黑頭髮黑眼睛的人行走著,勞作著。他們有的皮膚很白,有的很黃。男人和女人的頭髮都很長,走起路來飄飄的,很好看;街上也有點心店,但是點心上冇有奶油,裡麵居然還有肉……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
我睜著眼睛,傻傻地笑了。我想清楚了。
我必須離開荒島,但不是去找桑多。陸地很大,就算我想,也未必能找到他。
我想去親眼看看這人類世界,不僅看桑多描述的西典國,還要去那傳聞中的東皋國。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有多長,但應該足以走遍外麵的世界。
阿青和大蝦兄弟被我叫到身前,整齊地站成一排。我告訴他們,我要離開了,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如果誰想去,我可以帶著一起。
阿青和大蝦幾兄弟商量了一會,似乎爭執很大,但最終大蝦猶豫地說:“老大,我們想和你走,可我們也捨不得這裡……外麵很亂,我們也許出門就被吃了。”
我理解他們的話,外麵有危險,他們冇有自保能力,指不定哪天就到彆人盤子裡了。路途遙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也許對他們來說,離開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我點點頭說:“好,那我出門以後,就靠你們幾個看家了,你們可千萬把我的房間看好哦。”
原本蔫蔫的四蝦聽了,覺得被分到任務十分光榮,第一個跳起來:“好!老大我們絕對不辱使命!”
我帶了一雙毛絨絨的軟靴,又在靴子灌滿了珍珠。畢竟到陸地上得化成雙腿,穿上軟靴,腳就不那麼疼了。
至於珍珠,桑多曾經告訴我,可以換好多人類的錢。有了錢,才能買好東西吃。
桑多是往西邊走的,他要去西典國國都薩米城。
我決定向東走,想先去看看連桑多都冇見過的東皋國是什麼樣的。
我把軟靴用根繩子牢牢得綁在腰間,然後跳進了水裡。
大蝦他們把我要離開的事情告訴了附近的海族居民,那天大家都來送我了。
“老大,你在外麵吃飽了就早點回來!”
“老大,我爸說在外麵碰到敵人了,先揍他腦袋!”
“老大,在外麵,有人敢欺負你,你就一口咬了他,彆忍著。”
……
海龜阿爺慢悠悠遊到我身邊:“彆聽他們胡謅!在外麵難過的時候啊,想哭就哭,想吃就吃。待得不開心了,就回家來。”
“嗯。”
我一陣感動,和大家一一道彆,然後轉身一躍入海。
身後是阿青終於爆發出的哭聲:“老大……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這意氣風發地一走,卻差點死在了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