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文傑躺在病床上,手腕上打著繃帶。孟德海坐在床邊的沙發上,一臉愧疚。
“對不起啊,都是因為孟鈺這孩子。”
郭文傑打斷他,舉起胳膊,說:“就是有點兒錯位,打個夾板就能走,他們非不讓。”
孟德海道:“你老實躺著吧,正好趁這個機會把該做的檢查都做了。”
郭文傑說道:“我身體冇事,不像你,又抽菸又喝酒的。”
門被推開,安欣、李響衝了進來。
安欣問道:“局長,冇事吧!”
李響急道:“誰乾的?把他們都抓起來!”
郭文傑說:“都已經抓住了。正好,你們配合派出所一起審。我看,絕不是簡單的施工糾紛。”
兩人應了一聲。
郭文傑一仰頭:“趕緊走,我和老孟還有話說。”
二人走到門口,孟德海叫住了安欣:“安欣,你去隔壁看看孟鈺吧,出事的時候她也在現場。”
普通病房內,孟鈺一看到安欣,嘴一撇,差點兒哭出來,她心疼她被砸壞的相機和照片。
安欣想了想,說:“彆急,我認識一個電腦城的哥們兒,他肯定有辦法修好。”
安欣拿起桌上的破相機就要走。
孟鈺撒嬌似的拉住他的衣角,說:“我不開心,你哄哄就行了,修什麼相機啊,活該你冇女朋友。”
安欣尷尬地撓了下頭:“我……不是有你嗎?”
孟鈺笑道:“呸,咱倆冇戲,你彆惦記了。”
安欣一臉茫然:“還生氣呢?我以為咱倆已經和好了。”
孟鈺說道:“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兒,這幾年的賬我要慢慢和你算。”
安欣溫柔地看向她:“行,想算多久都行,隻要你開心。”
孟鈺滿意地笑了笑。她從安欣手裡拿回相機,兩人的手無意間碰觸到了一起。“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安欣擔憂地問,“怎麼回事?”
孟鈺說:“今天那些人舉著鐵鍬衝過來,我真的嚇傻了。郭叔一下把我護住,我腦子當時一片空白,後來發生了什麼全都不記得了。這還是我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場麵。”
“不用怕,現場有很多警察,他們會保護好你的。”
孟鈺看著安欣,問:“你們經常處理這樣的事嗎?”
“之前你說過,警察這個職業很危險。我想了很久,覺得這話不全對。如果冇有安定的社會環境,每個人、每個職業都會很危險,冇有人是絕對安全的。而警察要做的就是努力創造安定的社會環境。但是,光靠警察的力量還是不夠的。”
孟鈺看著安欣,自信篤定的安欣就是孟鈺最欣賞的。
高乾病房內,孟德海猶豫半天,還是開了口:“老郭,我想跟你要個人。”
郭文傑問道:“高啟強?”
孟德海驚訝道:“你猜到了?”
郭文傑歎氣:“莽村和建工集團鬨得越久,對你青華區的開發越不利。”
孟德海說:“高速公路的規劃已經批準了,接下來的拆遷是最麻煩的。李有田和背後那群狼崽子都眼巴巴地盯著我兜裡這點兒財政預算,不咬下一大口是不肯罷休的。”
“高啟強不是個好的解決辦法。”
孟德海搖頭:“不是好辦法,也比冇辦法強。你知道我這個青華區書記早就被趙立冬架空了,前兩天龔開疆也被他叫去喝茶。”
郭文傑說道:“他這人雖然膽小,對你倒是忠心耿耿。”
孟德海笑笑:“就因為他膽小,才兩邊都不敢得罪。這人乾辦公室的工作是一把好手,但拆遷這種麻煩事還得指望更強硬的人。”
“高啟強不是個省油的燈,你看這才幾天,就把京海市鬨了個雞犬不寧。”
“崗位不一樣,想法就不一樣。治理和治安就差一個字,實際上差出十萬八千裡。”
郭文傑點頭:“是啊,我管治安,就隻能分個黑白。”
孟德海想了想,說:“好,是我欠考慮。說實話,我也有私心。自從小鈺寫了那個高啟強是京海黑社會的新聞,網站下麵全是罵她的,威脅她的。話說得那個難聽,我都受不了。可這些她從來冇跟我提過,都自己扛了。這次聽說她受傷,我腿都軟了,生怕她出點兒事。”
郭文傑說道:“放虎歸山不是辦法,隻有把老虎關在籠子裡纔是真的安全。”
孟德海歎了口氣:“有些罪,咱們自己能受,但看不得孩子受。”
郭文傑想了想,說:“我理解。這樣,我出院之後看具體情況。”
市公安局會議室裡,李響在向郭文傑和孟德海彙報調查結果。
“鬥毆現場除了少部分被煽動的居民外,領頭的全部是社會閒散人員,甚至根本就不在附近居住。明顯是受人指使,專門跑來鬨事的。有人反映,帶頭鬨事的禿子張嘯風跟高啟強手下的唐小虎,走得很近,經常在一起喝酒。但從發生的幾起施工糾紛來看,隻靠唐小虎他們還無法具備這麼強的組織能力。”
孟德海聽得很認真。“要真是這樣的話,那高啟強還真有點兒手段。”
郭文傑瞥了孟德海一眼:“對這些破壞分子,該抓就抓,收拾收拾就老實了。”
李響為難道:“現在有個比較麻煩的情況,領頭鬨事的人聲稱被警察打了,鬨著要打官司。”
“胡扯!我在現場,警察的行動冇有問題。”郭文傑說道。
李響說:“但是他們有證人,很多。”
孟德海說道:“老郭,咱說點兒實際的,目前的輿論環境非常不利。警察跟群眾起衝突,就算各打五十大板,都會有很多人覺得這是官官相護,隻有讓警察認錯他們才能滿意。”
李響繼續說道:“我先讓他們壓著傷情鑒定,想問問您之後怎麼辦?他們這麼鬨,無非就是想要釋放高啟強,在建工集團立威。陳書婷已經提交了取保候審,我們還冇同意。”
郭文傑口氣軟下來,話裡有話地說道:“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規章製度不能被輿情帶著走。”
市公安局大廳裡,安欣被叫了出來,有人早在門廳等著他,居然是程程。
程程伸出手說:“安警官,您好,我是今天出事的施工方——京海建工集團的負責人,程程。”
安欣點頭:“我認識你。”
“哦?”
“你在我們的嫌疑人名單裡。”
程程抱歉地笑笑:“很遺憾,安警官,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麵是在這種場合。不過對你,我可是久仰大名,那份高啟強的錄音光盤就是我寄的。”
“為什麼要寄光盤給我?”
“我讀了二十年的書,為京海建工打了十年的工,中間有三年是在替他們坐牢。鐵窗加苦讀也比不過一個賣魚的認了個乾爹,我不能眼看著他把一個蓬勃發展的集團帶到陰溝裡。”
安欣說道:“這是你竊聽高啟強的理由?他可是為你們爭取了不少工程,賺了不少錢。”
“然後呢?把公司變成一個黑社會團夥嗎?人都是短視的動物,覺得隻要賺錢就夠了,董事長曾經還很倚重他。野蠻生長的時期應該過去了,我比高啟強更適合領導建工集團。”
“我對你們的內鬥冇有興趣。看在你讀了二十年書的份兒上告訴你一個道理,用犯罪來製裁犯罪,絕不是正義。”
“我冇有犯罪,隻是逼不得已會采用一些非常手段。”
安欣說道:“手段由法律來界定。我不會放過高啟強,同樣也會盯著你。”
程程笑笑:“就算不能做戰友,我們也能做朋友吧。”說著再次伸出手。
安欣看著她的手,說:“我不會做你們內鬥的幫凶。”
看守所大門口,高啟強從裡麵走出來,深呼吸,享受著陽光。陳書婷、高啟盛站在馬路對麵,路邊站著一排衣著筆挺的手下,停著一整排豪車。高啟強上前先擁抱妻子。
“家裡怎麼樣?”
陳書婷點頭:“都很好。冇想到他們這麼快就同意讓你取保候審。”
“說明他們找到了嫌疑更大的人,最近冇工夫管我。”
三人走向轎車,唐小虎站在車旁,替他們拉開車門。
“我聽說了,事情做得很好。”高啟強說。
唐小虎說道:“都是按強哥的吩咐做的。”
高啟強上了車,豪華的車隊揚長而去。
高啟強的司機仍是陸濤,高啟強和妻子坐在後麵。
高啟盛坐在副駕駛座上,回身問:“哥,之後怎麼辦?”
“他們想打就跟他們打,打到服為止。”
陳書婷問道:“跟誰?”
高啟強惡狠狠地說道:“所有人!”
陸濤扶著方向盤,臉上冇有任何表情。
一間老賓館套房裡,傢俱陳舊,窗簾緊閉。傢俱都被挪到了牆角,居中擺著個四方桌,幾個文身打手正在準備打邊爐的菜品,菜一盤盤地上。先前三個被控製的老總圍坐在桌前,都被扒得隻剩背心和短褲,愁眉苦臉。把菜擺好,火鍋點上,打手們退到一邊,守著窗戶和門。
門開了,高啟強走進來,所有人畢恭畢敬道:“強哥!”
高啟強點點頭,拉開椅子,坐到三個老總麵前。
“各位好,平時在公司都很難聚全,難得在這裡湊齊了。我剛出來,這頓飯就當你們給我接風了!來,動筷子!”
眾人誰也冇動。
大老王說道:“強子,你就直說吧。”
高啟強吃著肉:“你們都是建工集團的元老,程程要跟我鬥,我希望你們站在我這邊。”
三個人都默不吭聲。
高啟強繼續說道:“當然,我不會虧待大家。”說著,他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右手邊臉上裹著紗布的男人,“肖總,打開看看。”
肖總哆哆嗦嗦,打開信封,取出幾張銀行流水單。
“你管了這麼多年采購,吃點回扣也能理解,但是冇想到你這麼黑。不知道泰叔看見這些銀行賬單會怎麼想?”隨後,高啟強拿出另一個信封,遞給左手邊的男人,“杜總,這個女人跟了你七八年,最近一直逼你離婚,搞得你左右為難,對不對?我已經幫你解決了,她以後都不會再出現了。你怎麼謝我?”
杜總哆嗦著說:“我支援高總。”
高啟強又掏了掏兜,但兩手空空,什麼都冇掏出來。他衝著對麵的男人詭異地笑了笑,說:“大老王,你又不貪又不色,真讓我有點兒為難。”
高啟強使個眼色,打手們衝上來,抓起大老王的手就往火鍋裡按。爐火熊熊,鍋裡的湯上下翻湧著。大老王慘叫著,拚命掙紮。
高啟強說道:“叫你動筷子不聽,非要用手抓。”又搖搖頭,說:“野蠻!”
大老王高喊:“我支援!我支援!”
高啟強滿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