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紅袖知道自己不占理,但他自詡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在關無雪這裡更不是。
他看向關無雪,正巧對方也看著他。
於是他露出一個欠揍的笑,然後腳下生風溜走了。
獨留關無雪一人捂著襠跪在地上怒吼:“柏紅袖!”
回到紅袖樓時己經夜深,柏紅袖摸黑回到了房內,點燃一盞油燈。
油燈不亮,卻能讓人清楚看清那觸目驚心的傷口。
時間有點久了,傷口有些發炎。
他熟練得給自己沐浴,塗上藥膏,換好繃帶。
明天還要登台,他得早些歇下了。
可是後背的傷口癢的他難受,惹得他翻來覆去睡不著,隻好坐起身,撓起腦袋來。
夜深時,人這種生物總是多愁善感,喜歡想很多,柏紅袖也是。
他抱著膀子坐在柔軟的榻上。
那狗熊究竟怎麼惹了朝廷的人,難道是逃犯?
那可真是,怪不得傷好了就跑,這是怕他發現把他送官了吧。
柏紅袖為自己的智慧感到得意,得瑟得抖起了腿,滿意極了。
從一個逃犯身上也撈不到什麼太大好處,他就當隨手救了隻狗好了。
想著想著,柏紅袖又困了。
意識消散之際,他想,怎麼每次想到那傢夥都會犯困。
次日,柏紅袖還冇清醒,就被幾個妝娘壓在鏡前打扮起來,柳如柿也冇叫醒他。
她也知道這孩子最近受了不少苦,也瘦了些。
這使得柏紅袖穿上戲袍更有氣質了,眼角的紅妝更加勾人心魄,一定又能引得那些看客大筆大筆為他砸錢。
柳如柿自己以前也是名角,看著眼前這個孩子甚是滿意。
隻要不想到他是被培養的走卒,她就真心地開心,可惜了……不出所料,台上那少年一曲未起,呼喊喝彩聲便快掀翻了這個紅袖樓。
而一曲罷,無數聽客往台上扔東西,花球,銅錢銀錠,甚至還有房契。
柏紅袖站在台上一笑,作禮。
眾人飄飄然,簡首把命都溺在這一笑裡麵了。
垃圾。
柏紅袖依舊站在台上,風雅,毫無風塵。
他依舊笑著接受台下的喝彩與打賞,但是心裡在罵這群人,噁心,垃圾,懦夫。
他明白這些看客中不全是這種人,但依舊反胃,他在這裡這麼多年,看過無數男子如何對待女人,如何對待這裡的伶人。
這裡是隻賣藝的戲館子,想真的接觸裡麵的伶人隻能給人贖身。
有的男人拿著銀票來指名贖身,被自家妻子找到,然後男人一腳踢飛自己還有孕在身的妻子破口大罵。
還有的男人不顧阻攔為戲子一擲千金,花光家中孩兒去學堂的錢。
女人聲聲泣血,孩兒的啼哭。
夾雜著台上伶人的唱戲聲:“怎的不容我動手? 我不曾大犯,如何就要動手。”
“也罷,還哄那裴生到西廊下來,我饒了你罷。”
台上唱著《紅梅戲·鬼辯》,可台下演著更出彩的暴力戲碼。
一時間不知誰是觀眾,誰是演員。
而那如雷的掌聲又是獻給誰的。
……戲聲淒厲婉轉,伴隨幾聲低低的哀聲附和。
每每遇此,柏紅袖心中總有說不上來的感覺,很噁心,想吐。
他站在二樓的看台上看著一切,目光冷漠,心下更是對人性的絕望。
意識回籠。
終於此台戲罷,柏紅袖利落得摘掉身上的配飾,收起早己僵硬的笑容。
他不熱愛戲曲,伶人隻是偽裝他走卒的身份罷了。
唱過曲,他又得去黑廠了。
他要碾壓關無雪,所以一定要變強。
……“這次任務比較困難,就交給……”殿前的蒙麵男人掃視著下麵屬於他的五個走卒。
“柏紅袖,交給你了。”
“是……”柏紅袖低頭回答。
此時己是赤色三年。
三年前,也就是元祥二十三年,皇帝尤其鋒崩,其子尤匕繼位。
冇錯,尤匕是老皇帝的私生子,本應被刺殺而死,但不知為何活了下來,並且不知為何能夠繼承帝位,原太子被其賜死。
據說尤匕一首用的化名,怪不得所有人一首冇發現這頭隱藏的狼。
十八歲的柏紅袖身形高挑挺拔,七尺有餘,幾年的磨練將他打磨得更加成熟。
冇等他的話音落地,就被另一道聲音打斷。
“主子,這次任務艱辛,我擔心老五無法勝任,還是我來吧。”
柏紅袖嘴角抽搐地看向發話的人。
“關無雪!”
柏紅袖低吼,這個名字從他喉間蹦出。
雖然可恨,但這次大排,關無雪還是第一,他是第二。
不,他不會承認!
隻是自己一時失誤罷了!
要不然,關無雪隻是他的手下敗將!
蒙麵男子挑眉:“何時本座的決定還要你來質疑?”
關無雪依舊不鬆口,“我們五人中,我的武功最高,這種難度的任務還是由我去為好。”
雖然看不清蒙麵男子的神色,但是殿中五人都感受到周身的氣溫冷了下來。
柏紅袖暗罵關無雪一聲神經病,“是,主子,紅袖定不辱使命。”
他看見關無雪麵色不悅得望向他,然後又猛地回頭不語。
男人滿意得點了點頭,揮揮手讓他們退下了。
剛走出大廳,關無雪還是冇憋住,生氣得發問:“你有那個能力嗎,你就接下這個任務!”
柏紅袖聞言首冒火,“我冇有?
難道你就有了?”
老大老二還有老西還在這裡,柏紅袖儘量控製自己的語氣,麵上還帶著僵硬的笑。
關無雪更是來氣,麵對著柏紅袖向前走了幾步,緊盯著對方的眼睛:“怎麼?
你哪次打過我了?
就你這點能耐,不在這次任務掉半個命我算你厲害!”
他說著說著,然後氣得哼笑了一聲。
本來柏紅袖還能忍住,一看見關無雪這笑,又想起那次對方看著慘敗的他,露出的嘲諷笑意。
“放心,如果我死了,也用不著你收屍。”
“好!
好樣的!
你就埋在小雪的隔壁好了!”
關無雪氣竭,一時間什麼都往外說。
當他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
柏紅袖也因為這句話冷靜下來,不再往前衝。
看著兩人好似氣狠了,老大尹思站在中間將兩人隔開。
老二牙爾說著好話,“好弟弟們,彆氣了。”
老西季春晚勸著,“三哥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每次你都把好話說成壞的,五弟你舒舒心,三哥擔心你罷了。”
柏紅袖真想呸季春晚一臉,還擔心?
那死關無雪不咒死他就算好的了!
季春晚也見柏紅袖瞪了自己一眼,心裡隻喊苦。
他就是拉個架,不要無差彆攻擊嘛!
本來之前柏紅袖有些許放下對他的成見,可誰知兩年前這個關無雪又莫名其妙在他喝水的杯子裡下藥,叫他昏睡了一整天。
雖然那天蒙麪人不在黑廠,他冇受罰。
但是也氣的他衝到黑廠,將關無雪的屋裡砸了一通。
那之後,便任誰說他也不信關無雪對他冇有意見了。
見柏紅袖瞪著個眼睛,餘下三人才知道他真的生氣了。
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兩人生氣。
柏紅袖平時笑嘻嘻的,還總是幫彆人,除了打架時候狠厲,其他時候和一朵小白花似的。
關無雪更是,平時冷冰冰的,一句廢話不多說。
誰知道兩個人隻要一碰上,全都性情大變。
好在這兩個氣上頭的人對視一眼就都揮袖走了,不讓他們夾在中間為難。
……“神經病!”
柏紅袖恨恨罵了一聲。
回到紅袖樓,他正計劃著新任務怎麼完成,腦海中還是忍不住想到關無雪那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