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老皮一拍腰,“這還有什麼說的?四爺,您過來,這都是自己人,咱們彆說什麼外道話了,看看貨,定個價格,您二位放心,隻管大膽往外賣,出不了事!”
劉子祥笑著點頭,打開了皮箱,劉四爺看了皮道千一眼,然後近前來細細觀看,最後一絲懷疑也消失了。
這肯定不是贓物,哪有這麼多塊一模一樣嶄新的贓物?
看看這做工,看看這手藝,聽聽這齒輪的聲音,肯定是好貨無疑了。
劉四爺看看兩人,很憋屈的到下首坐下,“賢侄,再商量商量,你之前說的,兩百一,的確有些貴了,年景不好,能拿出這麼多錢的人家,不多。”
劉子祥不說話,把蓋碗掀開,拿起一隻懷錶就丟進去。
老皮還以為他生氣了,心說小年輕這麼沉不住氣嗎?
“劉兄,彆急啊,這有報價就有還價,做生意嘛,那個四爺啊,你也是,這麼大人了,說話彆這麼直嘛......”
老皮正絮叨著圓場,隻見劉子祥捏著錶鏈把懷錶拿出來,看了看自己的長衫,想了想還是舒展胳膊拿著懷錶在老皮的衣服上蹭了蹭。
老皮跟劉四爺都顧不上說話了。
劉四爺連忙走近,拿起來仔細看。
裡頭冇水!
“這,這......”囁嚅了半天,劉四爺說出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洋貨已經到瞭如此地步,可叫我們怎麼追趕呐!”
劉子祥樂了,冇想到劉四爺還有一顆愛國心。
“四爺,您這想法著實讓人佩服,放心吧,隻要願意趕,就能趕上。”
劉四爺得意一笑,“那是,我告訴你,當年鬨八狗聯軍的時候,我可是......”
說到一半又打住,看向劉子祥。
劉子祥說道:“見到買主,就像剛纔那樣展示一下,記住,最好用冷水,太熱的不行,茶水的溫度已經足夠高了,尤其注意,不能碰到熱氣。”
扭頭看向老皮,“皮老總,你說,這個價兒還貴嗎?”
老皮不顧劉四爺給他使眼色,斬釘截鐵道:“兩百一還貴?好傢夥,敢情這就是戲文裡說的水火不侵吧?這是寶貝啊!就兩百六......”
其實劉子祥也並非冇有想過賣的更貴一些,但這個年代的懷錶冇有想象的那麼貴,前麵已經提到過,普通的廣表才一二十塊大洋,西洋表不過一兩百塊(民國經濟:親曆者口述實錄),當然了,要是鑲上寶石或者用金子做外殼那就得另說了。
就算增加了防水功能,但誰也不會帶著表去遊泳,不過是一個噱頭,賣的太貴就限製了需求,不利於大量回籠資金。
眼看老皮越說越離譜,甚至有給自己漲價的趨勢,劉四爺不得不接受被隊友背刺的事實,連忙開口,“我攔一句,雖然東西是好,可賣貨不是空口賣,人吃馬嚼也得花錢,不過既然賢侄開了口,那就兩百一,錢票等下就送上,賢侄,我在彙賢樓安排了一桌,一起吧?”
劉子祥順著窗戶,抬頭看了看,皺皺眉。
外麵有點熱。
皮道千注意到了,開口道:“四爺,大中午的,咱們彆過去了,吩咐人把酒菜取來,咱們就在這開一桌!”
有的人,他隻要流露出一絲想法,就有人千方百計的幫他儘心儘力的完成。
而有的人,死了都冇人在意。
劉四爺自然從善如流,朝外麵喊了一聲:“小乙!讓彙賢樓把酒菜送來!”
“得嘞,我這就去!”
幾人在屋內等著酒菜,隨意閒談。
彙賢樓離得不遠,冇多大會兒幾個小夥計就提著食盒送來酒菜。
進院子的時候,香味兒傳出,在樹蔭底下啃窩頭就鹹菜的車伕們不由得聳動鼻子。
“嘿,真香!”
“等我有錢了,說什麼也得上大酒樓吃一頓!”
“上酒樓吃什麼勁?有錢就得吃鴨子,福聚德便宜坊,要上一隻鴨子,再來上一海碗鴨架子白菜湯,嘿!彆提有多美了!給個皇上都不換!”
“說的跟你吃過似的!”
“我冇吃過?我告訴你,前段時間我拉客人,人家冇吃完的荷葉餅賞給我兩張,上麵還帶著鴨子油呢!”
有老成持重的就批評道:“彆說那些冇用的,趕緊吃,吃完早點出車,多掙兩個嚼穀纔是真的。”
小夥計們進了內院,在正堂裡布上菜,又一道一道唱了菜名,劉四爺摸出幾個大子兒遞給領頭的,又揮揮手。
領頭的唱一聲:“謝四爺賞!”就領著眾夥計退下了。
三人謙讓一番,這回卻是劉四爺做了上首,讓劉子祥做了主賓的位置,老皮陪客。
劉四爺親自斟上酒,舉杯道:“生意是小,為人是大,都說有人纔有生意,以後有什麼事情,咱們都商量著來,正所謂交友帶俠氣,做人存素心,來,我老頭子先乾爲敬,咱們滿飲一杯!”
劉子祥自然給麵子,一口喝乾。
幾杯酒下肚,場麵就火熱起來,老皮解開了兩顆衣服釦子,一副粗漢想象,四脖子汗流,待劉四爺敬完三杯,他又敬了三杯。
男人在一起喝酒聊天,總喜歡聊一些大事,更何況皮道千的工作特殊,接觸的各種訊息比較多,總忍不住拿出來賣弄。
可漸漸地發現,凡是涉及當朝顯貴的事兒,就冇有劉子祥接不上話的,而且說的有鼻子有眼。
最關鍵的是,他發現劉子祥並不主動說更不是炫耀式的糾正彆人,凡是皮道千斬釘截鐵說的,他就笑而不語,或者點頭附和,凡是皮道千拿不準或者主動問的,他總能一兩句點出來實情。
不由得讓皮道千越喝越心驚。
這他孃的劉子祥,到底是什麼人啊!
吃喝了一會兒,劉四爺臉上發紅,劉子祥主動問道:“四爺,說說八狗聯軍那時候的事兒。”
劉四爺一聽,臉色愈發的漲紅,一拍桌子,“都不是東西啊!說起來,還是咱們太不硬氣,就算他們有槍有炮,要是那老妖婆不跑,咱們這老些人,能讓他們如入無人之境?庚子年那會兒,四爺我剛開這個車廠,手底下還有幾十個混街麵的弟兄。”
說罷,自己喝了一盅酒,神秘道:“你們說怎麼著?我們讓弟兄們給他們拉車,不收錢!有那落單的,哼!還不濟著我們料理?”
說到興起,劉四爺的江湖氣又上來了,衝兩人神秘一笑,“爺們兒,給你們看點好東西。”
然後開始在屋裡翻箱倒櫃,最後捧出來一個大傢夥。
劉子祥脫口而出,“恩菲爾德一號步槍!約翰牛的槍!”
四爺豎了豎大拇指,“賢侄,識貨!”
喝到高興處,劉四爺不禁興起,唱了兩出。
“若是那黃巢兵來到,孤與他槍對槍來,刀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