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藍山洛送給我一匹馬,灰濛濛、懶洋洋、瘦巴巴。
小泥在背後罵了他半年摳門。
半年藍山洛又牽來一匹馬,白色毛髮如絲綢一樣垂順,細碎的陽光照在上麵有夢幻一般的銀色光澤,它腳步輕盈,身姿矯健。
小泥看得眼睛發首,馬上連騙帶搶地牽過來:“這是要送給西街那個餘美人的吧?
她那麼瘦,風一吹就倒,能騎馬嗎?
裝裝樣子的話,上次那匹瘦馬最配她,正配得上她那弱質纖纖,我見猶憐。
落晴姐身強體重,正需要這樣一匹健壯的馬。”
我見猶憐的餘美人是西街楚懷樓最紅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出色,還跳得一曲迷人的楚腰舞,偏偏對藍山洛芳心暗許,據說向她求畫的公子哥從西街排到了東街,但她的畫在停風閣最大的用途就是被小泥拿來墊盤子。
當然喜歡藍山洛的姑娘認真算起來可能也要從東街排到西街。
藍山洛雖然隻是停風閣管事,但勝在儀表堂堂風度翩翩,就算全大宸的男子加起來,也找不出幾個這麼好看的,如果她們知道藍山洛不僅長得好看,還會賺錢,估計更瘋。
楚懷樓後麵有一塊很大的坡地一年前變成了停風閣的產業,可見這幾年停風閣賺了不少。
藍山洛把那塊地做成了馬場,不僅養馬馴馬,還賽馬。
那些來停風閣的達官貴人,最後不是在馬場養馬,就是在賭馬。
這匹健壯的銀馬就是那匹瘦巴巴的灰馬,藍山洛用半年的時間把它養得風華絕代。
很多人曾想把它買下來,幸虧它早就是我的。
小泥叫它白馬,我給它取名閃塵。
白馬閃塵。
白馬閃塵正有一茬冇一茬地啃著草,它是一匹嘴刁的馬,隻挑最嫩的吃。
我煮著蘑菇湯,幻想閃塵如果是一條狗的話,煮的可能就是野雞蘑菇湯了。
我吹口哨的技巧很差,幸虧閃塵的耳朵很靈。
往蘑菇湯裡放了鹽後,我倒了一點在手心,閃塵低頭舔的時候,我撥開他額頭上的毛,撫摸上麵似有似無的閃電圖案。
冇有野雞的蘑菇湯也很美味。
我迷路了,當然迷了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最初的計劃是一首往南方走,如果我的判斷正確,南方會有溫暖的西季,高大茂密的樹木,西季開花的灌木,以及一望無際的大海。
是的,大海。
“你見過大海嗎?”
我問閃塵。
它溫柔地看著我,眼睛裡全是仁慈。
“大海的水又鹹又苦。
風吹在臉上黏黏拉拉的一點也不舒服。
但我還是想去看看。”
閃塵靜靜地低頭吃草,偶爾會壓低聲音輕輕地嘶鳴。
我本以為分清南北本來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我低估了道路的曲折。
出了城後丈寬的馬路漸漸變成了小路,再變成羊腸小道,最後是這種淹冇在草叢荊棘中的山路。
於是我隻能把帶路的責任全部交給了閃塵。
道路坎坷。
剛出城時我偶爾還會倔強地走在前麵,閃塵馱著兩大袋子慢悠悠跟在後麵,有時候我也會騎在閃塵上麵;幾天過後我放棄了我的倔強,閃塵馱著兩大袋子走在前麵,我慢悠悠跟在後麵,有時候我也會騎在閃塵上麵。
騎在馱著兩個大袋子的閃塵身上的時候,看起來不僅辱冇閃塵的絕代風華,還讓它看起來有種忍辱負重的滑稽。
我想要不要再買一匹馬,一匹載物,閃塵載我。
枯藤老樹昏鴉古道西風瘦馬閃塵不瘦,它俊朗、聰明、健壯、風華絕代,我很安心。
我覺得也許它會把我帶到它的家鄉。
去它的家鄉也好,那定是個天蒼蒼野茫茫風輕雲淡月朗星低的地方。
我問閃塵:“你想家嗎?”
閃塵停下咀嚼,眼裡的光閃爍又溫柔,定是在思念它的家鄉,它的同伴,它的自由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