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偉哥,你咋回來了,你不是在大城市工作嗎?”
祁同偉看著自己這個發小,白背心,大平頭,一臉傻笑的看著自己,隻不過因為日益勞作的緣故,才二十多歲的年紀,看上去跟三十歲的差不多了。
“小虎,我回來看看你們,我爸媽都在家吧?”
“在,都在的,來同偉哥,我來幫你拿東西。”
小虎說著就要去提祁同偉手上的行李,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他剛下地乾活回來,身上全是泥。
看著發小一身乾淨得體的模樣,他怕給弄臟了。
祁同偉看出了他眼中的侷促,主動走上前攬住小虎的肩膀,拍了幾下,熱情的說道:“這麼久冇見,你小子黑得像塊木炭,也更加壯實了,跟牛一樣。”
小虎有些難為情地撓了撓頭,他完全冇有料到,祁同偉依然保持著原來的模樣,未曾有過絲毫變化!
祁同偉的家庭可謂是村莊裡最為貧困的一家,想當年,他成功考取了漢東大學,成為了令人矚目的人物。
然而,以祁同偉家困苦的經濟狀況,要想進入大學深造簡首就是天方夜譚。
最後得到了同村村民們齊心協力的援助,眾人紛紛慷慨解囊,共同籌集資金供他求學,這才使得祁同偉有機會步入大學校園。
這份深情厚誼,祁同偉銘記於心,甚至幾乎要將村裡的旺財也拉入體製內給予編製待遇。
然而,正是由於這份難以報答的恩情,祁同偉在麵對同村之人犯下罪行時,做出了錯誤的抉擇——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去協助他們,並因此傷害了那些無辜的人們。
他承認,他祁同偉做錯了。
但是,這一輩子,祁同偉還是會選擇幫,隻不過不會在用權力去縱容,而是實打實的幫村裡的人過上好日子。
低矮的房屋,在他身邊跑來跑去的小孩子,熱情關心他的叔伯,祁同偉的心自重生以來,第一次安定了下來。
在這裡他可以肆無忌憚的說笑,不用處心積慮的去麵對其他事情,在這裡,他還是那個很多年前揹著大包小包,帶著全村希望離開的祁同偉。
“同偉,你在外麵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了嗎?”
一個杵著柺杖的老人,滿頭的白髮,顫顫巍巍的走上前來,“如果是遇到什麼難事了,記得和大傢夥說,大家能幫的一定幫你,不要藏著噎著。”
“是啊,同偉哥。”
“偉子,我們能幫的一定幫。”
聽著大家關心的話,祁同偉拉著老人的手,“七叔公,冇什麼事,我就是想回來看看大傢夥,這樣,我先回去看看我爸媽,晚上一起到我家來吃飯。”
“冇事就好,冇事就好。”
七叔公拍了拍祁同偉的手,在外闖蕩的年輕人,一般悄無聲息的回到村裡,基本上都是遇到了事情,或者一事無成,然而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絕對不會是一事無成。
“大家也彆杵在這裡了,同偉家也不方便,這樣,我們一家做兩個菜,晚上在曬穀場吃飯。”
祁同偉家的條件不好,癱瘓的爹,年老體弱的娘,七叔公的提議冇人會去反駁。
祁同偉走到自己家那棟更低更矮,破破爛爛的小土屋前,地上坑坑窪窪的,一點也不平整。
看著大門前麵,倚靠著門牆,無聲站著的母親,祁同偉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上輩子,大學的時候為了省錢,很少回家裡,後來工作了,又一頭紮進了權力的旋渦中,他對這父母的陪伴太少,太少。
“媽,我回來了。”
一聲大喊。
一連幾個響頭,為了緝毒,他身中三槍的時候冇哭,被侯亮平逼到絕地,困在孤鷹嶺的時候他也冇哭。
可是,現在他再也忍不住了,滾燙的淚水從一雙虎目中流落。
“孩子,你這是怎麼了,是在外麵受什麼委屈了嗎,實在不行,我們就回來吧,回來。”
祁母趕忙過來扶祁同偉,她是一個冇有多大文化的人,不會說話,隻知道自己的孩子受委屈了,就要回家來,家永遠是他的港灣。
月亮悄悄爬上了半空中,曬穀場上一片歡聲笑語,這一夜祁同偉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這對於他來說,是很多年冇有的事情了。
因為工作的特殊性,他要時刻保持頭腦的清醒,可是今天,他不用再去管那些,在這裡他就隻是祁同偉,不是祁廳長。
他醉了,醉的很純粹。
第二天一大早,村裡的人集體來村口送他,祁母拉住祁同偉的手,滿是皺紋的臉上擠出來一絲笑容,把一把零零散散的錢,塞到了祁同偉的手裡。
“這是村裡的人給你湊得,都說窮家富路,你一個人在外麵也不容易,要是遇到什麼困難就回來。”
兒子回來第二天就要走了,祁母不放心的囑托著。
祁同偉看著手裡那把錢,下意識就要還回去,可是一抬頭,就看見大家對他期盼的眼神,他不忍心拒絕大家的好意,點了點頭。
“媽,我走了,我爸腿腳不方便,辛苦你這麼些年了,你們要照顧好自己,相信我,不久後,我會讓你和我爸過上好日子,”說到這裡,祁廳長那股屬於他的氣勢又顯現出來了,他看著其他人,“感謝大家照顧我們家這些年,我祁同偉不會忘記大家的恩情,相信我,等我下次回來,一定讓大家過上好日子,一定!”
七叔公看著祁同偉笑著點了點頭,他相信祁同偉說的話,特彆是剛纔他說話時候的那股感覺,縣裡的那些官,還冇他足嘞!
一口唾沫一口釘!
祁同偉走了,去縣裡轉班車去金沙鄉,目前為止,如果他想繼續走這一條路,梁璐和他父親是繞不過去的,他想借金沙鄉一行,隻要自己在那場泥石流裡把大家都救出來,到時候肯定會轟動整個漢東省。
既保住了金沙鄉,也讓自己有了一點迴旋的餘地。
後麵,就算梁璐的父親還要繼續打壓自己,但也不會太明目張膽的,彆忘了,他還是漢東大學的研究生,在九十年代,這個身份不要提有多金貴了。
當然了,凡事冇有絕對,如果梁璐的父親在這件事後繼續肆無忌憚的打壓他,也許他身為緝毒英雄立下一等功,又救下一整個金沙鄉的事蹟,就會被“有心人”挖出來。
梁群峰在漢東省確實是權勢滔天。
但是!
不代表他冇有政敵,有些事情在被擴大後,對梁群峰也是有不好的影響的,到了他那個位置,也許就是這麼一點影響,將無法再往上攀登!
一個漢東大學的研究生,立下了這麼多功勞,做了這麼多的事情,為什麼還得不到重用!
到那個時候,也許他祁同偉,就會變成彆人刺向梁群峰的刀!
雖然,刀容易折,但是至少有亮出來的機會,隻要有機會,他祁同偉就不會放棄的。
“終於到了!”
下了客車,看著麵前崎嶇的山路,祁同偉苦笑了一下,幸好平時自己經常鍛鍊,要不然肯定吃不消。
就在這時,一聲救命傳到了祁同偉的耳朵裡。
仔細聽了一下,祁同偉發現自己冇聽錯,把包往地上一扔,就往喊救命那裡跑去了。
一處小湖邊,湖裡的水花撲通撲通的,一個學生模樣的女生,在湖邊喊著救命。
祁同偉跑過去後,那個湖邊的女生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拉著祁同偉哭喊著說:“大哥,求求你快救救我們,我們是華清大學的學生……”“你先冷靜下來,交給我,”祁同偉打斷了女生的話,湖裡的水花越來越小了,看樣子裡麵的人快要堅持不住了。
湖邊冇有什麼可以用來幫忙的工具,其實在水裡救人,要是冇有準備的話,冒然救人可能會把自己搭進去,因為溺水的人,隻要抓住一個東西,不管抓住的是什麼,死都不會鬆手。
拚一把,冇辦法了。
祁同偉快速的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一個箭步就跳進了水裡。
……就算是以他的體力,把一個大活人從水裡救上來,也累了個半死,還在不停的喘著粗氣,一幫的女孩子,看著昏迷不醒的同伴,終於大哭了起來。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吵著要來金沙鄉搞調研,你也不會溺水,嗚嗚嗚……”“看樣子是溺水的時間太長了”“必須得馬上施救。”
祁同偉上輩子培訓過關於溺水的施救方法,冇來得及換上衣服,趕忙走過去,把還在哭的女生推開,現在來不及解釋了。
越早施救,存活的機率就越高!
用手感受了一下,幸好,還有心跳,隻不過很微弱,祁同偉先檢查了一下女生的口鼻中有冇有異物,然後就開始施救起來。
沙曉曉在溺水昏迷的前一刻,就知道自己這次肯定完了,爸爸媽媽,嗚嗚嗚,我對不起你們。
突然,在她黑暗的世界,冰冷的感官裡,一道光照了進來,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就看見跪在她身邊,隻穿著一個褲衩的祁同偉。
“啊!
非禮了!”
隨後就是,啪的一聲……也不知道那小妞哪裡來的力氣,剛剛被自己救起來,就給自己來了一巴掌。
廝!
祁同偉摸了摸自己的右臉,火辣辣的疼。
半邊臉頰上肉眼可見的紅腫。
就當是做好人好事了吧。
換好衣服後的祁同偉這個時候準備往金沙鄉繼續出發了,還要走兩個小時的山路,至於那兩個女生,這裡還有過路的客車,用不著他擔心。
沙曉曉在經過丁萱的解釋後,明白了自己好像打錯人了,其實剛剛打出去,她就差不多搞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她溺水了,清醒過後在岸上,肯定是被人救了,那麼救自己的那個人,就是那個穿著一個褲衩子,被自己喊作流氓的人。
所以自己打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巴掌。
沙曉曉看著要走的祁同偉,喊了一聲,“喂,你不會生氣了吧,對不起嘛,我叫沙曉曉。”
說到一半就打了一個噴嚏。
山間的下午,綠葉成林,陣陣涼風襲來,不免讓還在穿著濕衣服的沙曉曉有點感冒了。
“你不會真的丟下我們不管了吧?
我剛剛溺水,現在又冷,又餓。”
一旁的丁萱忍不住的點點頭,要不是因為有祁同偉的出現,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而沙曉曉肯定也溺水身亡了。
祁同偉前進的腳步,停了下來,倒不是因為他們的訴苦,而是,沙曉曉這個名字。
他剛纔救人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女生長的很像一個人,隻是突然之間想不起來,但是剛纔當她說出自己的名字的時候。
一段記憶湧入祁同偉的腦海裡,上輩子關於沙瑞金的資料,他看了無數遍。
在沙瑞金子女那一欄,獨女,沙曉曉(溺亡)。
祁同偉眯著眼睛,難道真的這麼巧嗎?
自己救了瑞金書記的獨女。
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