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儀光一聲聲嘶吼著,“裴舒晚,你活該,活該!”
她是活該。
我更是。
賀儀光來後裴舒晚大發脾氣,她罵了很多人,像是無力的宣泄,她想要餵我喝水,可唯有她喂的我不喝。
隻好護士來喂。
她在旁看著,等護士走了,想要替我擦拭嘴角,我側過臉去,看著窗戶外的飄雪,虛無地張了張嘴巴,“快聖誕了吧?”
裴舒晚:“是,明天聖誕節,我們一起過節?”
我要熬到那一天,去見我的小馳。
“唐崇,我會治好你的。”裴舒晚強行握住我的手,她想要撫平上麵的針孔,卻做不到,“我早應該知道的,你瘦了那麼多,臉色那麼差,我怎麼冇發現你病了?”
她是冇發現。
可我告訴過她的。
我是說了的。
那天,我問了一句:“最近胃裡總疼,要是絕症可怎麼辦?”
裴舒晚聽了隻是放下筷子,“那不要死在這裡,太晦氣。”
現在真的是絕症了,她難道不覺得晦氣嗎?
13
聖誕節的夜晚總是熱鬨繁華的。
聖誕樹很漂亮,綠色的,佇立在商場中央,掛著許多裝飾物,路過的行人大多都會停下拍照,彩燈打開閃爍著、將每張笑臉都照亮。
我坐在車裡,裹著厚重的衣物,帽子遮住了眉毛,隻留在外一雙眼睛,隔著車窗,望著聖誕的夜晚。
下雪了。
雪花是白的,很純淨,像是小馳的眼睛。
是微笑著的,也是失落的。
那一次也是在這裡,我抱著小馳坐在車裡,他指著那棵聖誕樹說漂亮,我跟他一同看去,看到了樹下站著裴舒晚與賀儀光。
他們在那裡合照。
我心一緊,忙捂住了小馳的眼睛。
在茫茫雪霧中,我好像看見了小馳正穿著紅色的毛衣坐在樹下,他摸著聖誕樹上的小鈴鐺,“爸爸,這個好漂亮。”
是很漂亮。
可小馳的笑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裴舒晚焦急的麵色,手臂圈著我的肩膀,讓我靠在她懷裡。
“唐崇。”
我好冷,她想要給我溫暖,可她忘記了,她對我一向態度冷淡,“要不要下去走走?”
我搖頭,隻遠遠地瞧上一眼,就當作是替小馳過這個聖誕了。
雪還在下。
力氣在減少。
裴舒晚好像感受到了我體溫在下降,緊接著搓著我的手腕,可上麵大片大片的淤青,全是紮針留下,“唐崇,你是不是冷?你跟我說句話好不好?”
她臉頰貼著我的額頭,還是那股子清冽乾淨的氣味,卻讓我覺得好遙遠,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這些年,她留給我的氣味大都是賀儀光身上的香味。
坐在車裡,她跟我一起賞雪,下巴摩挲著我的頭髮,車廂中很安靜溫暖,風雪被隔絕在外,我與她一起看雪。
她的聲音如絮,很輕地飄在我耳邊,“唐崇,你還記得那年我為什麼不解釋我跟你的事情嗎?”
“我應該告訴你的,這麼多年,我分明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告訴你的。”
雪勢變大了,小馳在那邊冷不冷?
沒關係。
我很快就要見到小馳了。
畢竟這是小馳的最後一項心願:永遠跟爸爸在一起。
眼皮上像是凝結了一層霜,我合上眼眸,原來人在最終失去的是聽覺,靈魂像是脫離了身體,可裴舒晚的話還在繼續,“唐崇,如果不是爸爸告訴我他要娶你媽媽,如果不是他讓我把你當作哥哥,我們不該是這樣的結局。”
“你說是不是?”
“唐崇?”
“崇哥哥,你很冷嗎?”
“崇哥哥,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