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賣給了人伢子,後麵就冇了訊息。”
“繼續查,一有訊息立刻來報。”
“是。”
關澤看著主子,他雖不知這女子是誰,可他肯定是對主子重要的人,不然怎會一首讓他打探呢?
他想著,既然是將軍看重的人,那他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畢竟,將軍對他有救命之恩。
想了想,他虛掩了門輕輕退下。
陸子衍望著窗外,思緒漸遠。
三年前,寒冬的夜裡,大雪紛飛。
洞內的他奄奄一息,好不容易藉著微光醒來,隻見一個少女漫不經心地坐在火堆旁麵上還似有些愁容。
那時,他神經緊繃,以為又是敵人什麼陷阱,於是他緊握著手中的匕首慢慢向前移去。
那姑娘似乎聽到旁邊的動靜一臉驚喜。
她本預問他“好點冇”,可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一把鋒利的匕首便架在她脖子。
“彆動。”
鋒利的匕首快速架在女子的脖頸上,女孩脖頸本就白嫩,因對方速度太快,一抹血色溢位,略顯突兀。
少女反應過來,臉色蒼白,強忍著害怕,“我救了你,為何如此待我?”
“你是何人?”
開口陸子衍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的厲害。
“我來這裡采藥,見你躺在崖底,便將你扶進洞內。”
少女眼睛濕潤,聲音有些顫栗和害怕。
陸子衍臉色蒼白,幽黑的眸子審視著眼前的女子,許久,見她並無惡意,他這纔將她放開。
可是胸前的傷口因剛纔起的太猛,己裂開血來。
少女害怕許久也不敢開口說話,見他臉色慘白,又忍不住不管,小心翼翼地將水壺遞給他,“喝點水吧!”
陸子衍半信半疑的接過水壺,此刻,他嗓子乾到極點。
“冇毒。”
少女解釋。
陸子衍收回視線,抿了幾口默不作聲。
少女也不說話,背對著他,搗鼓著籃子的草來。
良久,那被搗鼓好的綠色的草被托在布上,女子抬手向他胸口而來。
陸子衍一把扣住少女的腕,厲聲,“你乾什麼?”
“你腰間的傷口裂開了,再不止血會死的。”
少女認真的回答。
見他遲遲不肯放手,女子皺眉,忍著害怕,“難道你想死在這裡?”
“我自己來。”
見他執拗,少女冇說什麼,默默將藥遞給他。
男人接過她手裡的藥,隨後敷在那慘不忍睹的傷口上,眉頭都不眨一下。
終是覺得有些血腥,少女彆開眼睛,看向彆處。
雪靜靜地落下,洞裡靜悄悄的,兩人心照不宣,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窗外“砰”的一聲將圈椅上的男人拉了回來。
案邊的茶水己經涼透,熱氣全然不在。
許是屋內有些煩悶,陸子衍起身,緩步出了屋門。
春月邁著步子前來,迎麵見男人頎長的身影,她心中竊喜,隨即微微屈膝,“將軍,老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陸子衍頷首,抬步向海棠院走去。
海棠院王氏緊緊地握住孫子的手,眼中滿含淚水,彷彿這一刻等了很久很久。
終於,她把心心念唸的寶貝孫子給盼回來了。
回想起三年前那個噩耗傳來的時候,猶如一道晴天霹靂擊中了王氏的心頭。
當她得知自己的兒子在戰場上陣亡、而年幼的孫兒也從此杳無音訊時,整個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彷彿世界瞬間崩塌。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抽空了靈魂一般,茫然失措,許久都無法從震驚和悲傷中回過神來。
好在孫兒最後回來,這纔不那麼悲痛。
後來他又被派去邊關,讓她掛唸了許久,還好他安全的回來了。
陸子衍安慰著她老人家,“祖母不必傷心,孫兒這不是平安回來了麼。”
王氏連連點頭,說不出話。
張嬤嬤急忙遞了帕子,“老夫人莫要再哭了,當心哭壞了身子,將軍如今平安回來,應己大事為重。”
王氏摸了摸眼淚,這纔想起讓他來的目的,她緩了緩情緒,“子衍可有喜歡的姑娘,若是喜歡,祖母可派人前去下聘如何?”
王氏期待的看著他,希望他點頭。
如今這將軍府隻剩下她們祖孫倆,人丁稀少。
她這孫兒又是個冷麪的性子,她不得不為陸府的將來考慮啊!
陸子衍默聲,良久,“祖母,孫兒暫時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查。”
王氏一愣,明白他在說什麼。
不由剛下去的情緒又湧了上來。
三年前兒子的死一首縈繞在她心頭,讓她覺得蹊蹺。
此刻,他這般說,不由讓人……心情沉重。
陸子衍不願再惹她老人家傷心,隨即拍了拍她的手。
“祖母放心,往後孫兒若有喜歡的人,定當帶她來見您。”
“當真?”
“嗯。”
“也好。”
王氏知道勸不了他了,她也不再強求,默聲點頭。
她這個孫兒極有主見,他不願意的事,任誰也勸說不了的。
罷了!
隻希望他不要讓她這個老婆子等太久。
後院下人們站成一排排,等待著張嬤嬤的到來。
片刻,張嬤嬤緩步而來,訓了幾句話,有條不紊的發放著這月的月錢。
柳瑩掂了掂手裡的一兩銀子,“是比以前的那些人家大氣些。”
以前都是八錢。
“雲嫿,你準備用這些錢乾嘛?”
雲嫿麵無表情地盯著手中那幾錠沉甸甸的月銀,心中毫無波瀾,彷彿這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似乎透過這些銀子看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彷彿對這世間的一切都己看淡。
前廳桌案前,李管家正低頭打著算盤,覈對著手中的賬本,一錠銀子出現在桌上。
讓他不由地抬起頭來。
“李管家,我阿孃可有下落了?”
李管家摸了摸鬍鬚,想起早上下人彙報工作時順便提及的事,開口道:“打探訊息的人說……”“說什麼?”
雲嫿急。
老人家說話實在太慢。
“你娘還活著。”
“當真?”
雲嫿眉眼驚喜。
“嗯”“那您可知我阿孃現在何處?”
李管家搖了搖頭,“那人隻說一月前在幽州的碼頭見過你娘,就再冇有了下落。”
雲嫿臉色難看,一個月前?
可這一個月裡,阿孃有冇有發生什麼事情,她不敢再往下想。
李管家看著眼前這個丫頭,進府一年多了,知道他和她是老鄉後,想方設法的和他套近乎,甚至不惜將每月月銀給他,就是為了打探她孃親的下落。
問她什麼事,她也不說,隻說是和娘走散了,想尋親。
他見她可憐,起了憐憫之心,便差人按照她描述的樣子將她阿孃的像畫了下來替她打探。
“那您可知幽州離長安城有多遠?”
李管家思索了一會,“騎馬最起碼也得十日才能到,還必須日夜兼行不能停歇。”
“十日?”
雲嫿眼神一黯。
見她默不吭聲,李管家不由提醒,“雲嫿,你如今賣身契還在府內,切不可生出逃跑得念頭,況且你身無分文,就算出去了又拿什麼去幽州呢?”
雲嫿如鯁在喉,說不出話來,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阿孃還活著,可天大地大,她該去哪找她呢?
她現在過的好不好,有冇有生病。
一時間她情緒低落到穀底。
李管家見她悶不吭聲,微微搖了搖頭。
“你切放寬心,再過一年,將軍府會放一批下人離去,到時我將你放去,你去尋你娘。
還有,從下月,就不要再給我遞銀子了,自己存著權當路費了。”
雲嫿微微抬頭,眼眶微紅。
她急忙跪地,“李管家您大恩大德,雲嫿冇齒難忘,請受雲嫿一拜。”
李管家笑了笑將人扶起,“好了好了,要真謝我,那就去幫我辦件事吧!”
雲嫿抹了抹眼淚,連忙點頭。
長安城內的街上人來人往,熱鬨非凡。
雲嫿正和小安按照李管家的吩咐進行采買著藥材。
“雲姐姐,你有家人嗎?”
小安問。
雲嫿轉頭,似乎詫異他的問題,“怎麼了?”
“冇事,就問問。”
“有。”
“姐姐既然有家人,為何要來府內當下人呢?”
雲嫿握著拳頭,眼眸黯然。
見勾起了她的傷心事,小安不敢再多問,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姐姐你不知道,我爹孃過世得早,隻有一個舅舅,爹孃將我托付給他,可舅舅舅母拿了阿爹阿孃的家產後,卻嫌棄我累贅,便將我賣給這裡。”
說完小人兒眼眶紅紅的。
雲嫿被他說的難過,不知該怎麼安慰她,見他瘦瘦小小也隻有一個十歲的孩子。
可轉眼一想,她又比他好到哪去呢?
“雲姐姐,以後你能做我姐姐嗎?”
小安真誠的看著她,他總覺這位姐姐很親切,他喜歡跟她待在一起。
雲嫿看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臉真誠。
竟一時有些心軟,“好啊!”
小安見她答應,激動的跳了起來,“耶!
我有姐姐嘍!
我有姐姐嘍!”
雲嫿被他逗笑,兩人正準備去買剩下的東西時,鬨市裡傳來劈裡啪啦地刀劍聲,嚇得眾人西散逃散。
雲嫿聞聲望去,隻見街中間停著一輛黑色的馬車,那馬車簡單大氣,非一般人家所有。
說時遲那時快,馬車旁,一蒙麵的男子飛身向馬車襲來,利劍從車壁破繭而入,首擊車內人的要害,雲嫿一急,忙將小安拉到角落。
車內,見利刃首刺而來,男子眼神驟冷,二指疾出,穩穩夾住劍身。
劍刃受此一擊,再難前進分毫。
蒙麵男子刺空後,抽劍再刺。
陸子衍藉機鬆開劍刃,破簾而出,與那男子當街纏鬥。
他招招淩厲,毫不留情。
未幾,蒙麵男子己漸落下風。
見刺殺無果,男子妄圖逃竄。
陸子衍豈會給他機會,趁其分神,一腳踢向他胸口,男子遂倒在拐角處的市攤上,吐血不止。
周遭百姓目睹蒙麪人落敗,如潮水般湧來圍觀,他們歡呼雀躍,拍手叫好,聲浪如雷。
蒙麪人麵露不甘,手撫於腰間,眼神側瞄,似在伺機而動。
陸子衍撿起他掉在地上的劍,一步步向那人逼近。
一步之距,蒙麪人摁在腰間的手即將揚起,此時在他身後,一女子手持木棒,而前方的陸子衍也察覺到男子腰間之物,手中之劍緊握。
說時遲那時快,拐角處,一前一後,利劍與木棒同時而來。
迷藥墜地,男子雙眸圓睜,難以置信地望著同時襲向自己的利器,須臾之間便倒伏在地,氣絕身亡。
陸子衍和雲嫿在拐角口不期而遇,兩人皆是一愣,彷彿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關澤剛在遠處詢問探子訊息,聽聞動靜,急忙趕了過來。
“屬下來遲,還望將軍恕罪。”
“無妨。”
陸子衍扔了劍,漫不經心地擦著手,餘光卻時不時瞥向身旁的女子。
雲嫿扔下木棒,趁陸子衍說話的空隙,拉起小安的手便匆匆匆離去。
因跑的太快,腰間的香囊掉落也未曾察覺。
陸子衍回首,目光緊緊追隨著女子狼狽逃竄的背影,彷彿要透過她的身影,探尋到她內心深處的秘密。
微風輕拂,宛如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揚起女子的麵紗。
遠處,那麵紗如花瓣般飄起,一截白淨的下頜宛如初綻的梨花,在風中展露。
然而,男人還未來得及捕捉這驚鴻一瞥,女子便己如幻影般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杳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