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淵猶豫再三,還是將女童扛回了宅子。若不這麼做,狼群隨時會回來把她吃了,那今晚這一番氣力也就白費了。
裴淵將她安置在廂房。燈光下看,她渾身臟兮兮的,也不知在外頭流浪了多久。
簡單地包紮了傷口。女童醒了。睜開迷離的眼,眼珠子烏溜溜的,叫裴淵想起從前偷偷撿到房裡收養的小貓。
她不安地打量四周,目光最後落在裴淵身上。
“你不曾被狼咬到,隻是被劃破了些皮肉。”裴淵淡淡道,指了案上一隻小瓷瓶,“大的傷口,我已經給你包好,若有何處不適,可自己動手。”
女童仍盯著他,冇說話。
裴淵覺得自己對一個陌生人說的已經夠多了,又道:“明日,你就離開此處,尋你家人去吧。”
他正要起身離開,女童忽而有了聲音。
“那是何物?”她看著案上的盤子,眼神直勾勾的,“是吃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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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淵漠然看著眼前的一切。
從來冇有人在他麵前大聲咀嚼,更彆說狼吞虎嚥,像剛投胎的餓死鬼,粗魯至極。
轉眼間,風捲殘雲,盤子裡的食物就消失得乾乾淨淨。
女童嚥了咽,小心翼翼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他。
彷彿一切儘在不言中。裴淵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懂了。轉身又去取來食物,看她開始新一輪的掃蕩。
這下好了,足夠他明日食用的存糧,已經少了一半。
吃飽了肚皮,女童也終於有了說話的氣力。
“你一個人住在此處?”她一邊意猶未儘地舔著指頭殘留的糕點,一邊四下裡打量,“這山中到處是豺狼虎豹,你不怕麼?”
原來是個自來熟,可惜裴淵不受用。
他淡淡地說:“方纔我說的話,你記住了。”
說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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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時起身練功,是裴淵雷打不動的必修。
正值早春,外麵下起了小雨,澆在身上叫人神清氣爽。裴淵急不可耐地將昨夜未練完的功夫補上。他專注時,眼裡隻有腿腳上一招一式,一切變得緩慢且能夠捕捉,他甚至能看清劍氣所指、所致,那春風中飛揚的種子和洋洋灑灑的雨滴被破成兩半,隨即崩裂、散落成帶有青草香的迷霧。
一練一個時辰,身子早就被澆了個透。
這宅中有浴房,房中有山上引下的溫泉水,沐浴很便利。裴淵隨意洗了洗,卻聽隔壁也有水聲,還時不時地傳來驚歎。
他愣了愣,即刻明白過來,那浴房裡的是誰。
他有些惱。自己好心好意救下的這個人,不僅冇有遵守他的吩咐自覺離開,還擅自用了他的浴房?
他常年客居他鄉,深諳禮節的重要性。這相當失禮,他自己不會這麼做,自然也不喜彆人這麼做。
於是穿戴整齊,裴淵便去隔壁攆人。
到了門前,到底思及她是個女子,還是鄭重地敲了敲。
未幾,門開了一條縫。
女童穿著白色中衣,披著濕漉漉的頭髮。洗漱乾淨之後,她那張臉竟頗是好看,黑色的瞳仁圓溜溜的,像兩顆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