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午,雖在二層雅座,不過一層人抬頭可見,不過幾步的距離,距離之近,自然的為了更好的觀賞戲台上的人罷了。
這雅座不多,正好二十餘座,三層是個過渡層,西層之上,就是包間了。
方魚二人自然是聽到了不少同樣的訊息,奈何多少是有點無用。
因禦史大夫之死,這廳堂的人們也都在討論此事,太多死顧客都在昨晚見過了他,隨行的還有中書令,出小醉堂時,己經亥時了。
這是稍微一查便知的事,並不是方魚二人想要的。
此時要是必如自在,必然叨叨地冇完,他不在,略過一層的嘈雜之景,兩人就清淨太多了。
方玉山並不是一個自來熟的人,他願意與人相聊,多是出於禮貌以及待客之道。
若的碰到個清冷,不愛說話的人,他一般不會第一個開口,反而是喜歡這種感覺。
兩人相識不過一天多,蠻算熟絡了的,但他與魚玄傾至今冇聊上幾句,除去非必要的自我介紹,隻在查案上的需要和今日要了雅座講了幾字。
方玉上將桌上的一盞較熱的的茶微抿入喉,再放回桌上。
方玉山偶爾飲茶入喉,倒真不是飲茶上癮,隻是為了緩解自身的尷尬,畢竟是憋著好幾時不談話,時間過於久了,反倒奇怪了起來。
他原本欲喚一壺酒來,但考慮二人初識,不知魚玄傾是否喜好飲酒。
他見過不少人不喜飲酒,若其不喜,自己獨飲則會給人留下不佳印象。
再者,若魚玄傾果真不飲,自己獨樂,亦有不妥。
方玉山在京城數年,遇初來乍到的魚玄傾,自然以己為主,待其為客,點一壺上品雨花茶甚為合適。
但方玉山隻覺還是開口聊天為好,好巧他正瞧見了不算線索的線索。
便對魚玄傾說:“你會武嗎?”
雖然清明學府多半是文皺皺的人,但也是有開設武學府的,隻看你願不願意文武兼修了。
魚玄傾微微搖頭:“並未學過。”
方玉山道:“那可惜了。
我雖然算不上武學上的佼佼者,但基本能看得出來一個人是不是練家子,除非是高手,我方纔問你是否學武,便是有這層因素在的,畢竟文人氣質太足,況且魚兄絕色,不敢下定義。”
魚玄傾聞聲聽到後幾句,謝道:“方學士謬讚了。”
方玉山彷彿看見了他嬌羞的模樣,隻是一閃而過,不清楚是他眼花還是確實如此,倒不在意,又瞧桌上的涼食少了七七八八,多數是甜品。
他道:“這一層上有幾位身手不俗的,不清楚是軍隊上還是私人武夫。”
魚玄傾道:“或許是東宮的人。”
這不是妄下斷語,兩人都曉得,死的不是派係官員,而是忠於皇帝朝廷的三朝元老,很難不想到是為了削弱皇帝的中堅力量。
雖然用處不大,但也是為了殺雞儆猴,看看那些派係的反應,以及未倚仗太子或者二皇子甚至三皇子官員們要做何選擇。
太子雖為太子,當今皇上對他的喜歡,也是人儘皆知。
可明眼人都知道,這僅僅是表麵上的寵罷了,當今皇上雖然好似明麵昏庸,可內心的城府更甚,他是如何打算的,誰都不知。
如今陳府的種種跡象表明,是太子所為,他們也能想到或許是為了栽贓陷害,但也有可能是太子做戲而整這一出。
但凡還未清白,他倆都不放過,隻是口頭上把這栽到目前最有嫌疑的太子頭上罷了。
方玉山道:“我想他們來此,是為了不放過任何會泄露可用訊息的人,這西西方方的,都是這樣的人。
不過多此一舉,但也算謹慎入微。”
閒聊之餘,曲笛、笙、簫等樂便響了起來,台上空餘良久,才見那身段極好的人,走著台步,來回婉轉。
隻瞧清冷嬌媚的臉,兩人都自知是那<長生殿>的楊貴妃。
楊貴妃既然先出了場,那必然是接著昨晚繼續演唱了的。
方魚二人雖在雅座上,可戲台上的那容貌,兩人是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臉上化著楊貴妃的妝容,極其的媚,可在媚的裡麵,也能瞧見一股堅韌之氣,卸下妝容,又該是怎麼樣的絕色?
古時唱戲的是為下九流行業,現在亦然如此,可瞧見她在戲台上的功夫,或許己唱了十多年。
而那股堅韌之氣,要是尋常之人,早在這過程中無情的被抹去了,這纔是讓方魚兩人驚訝之餘,極其佩服的地方,這樣的堅定,卻是可貴。
方玉山偶爾來過小醉堂,卻從不看戲劇,一來嫌吵,二來是真覺無聊,倒從未看過台上的那人,如今一瞧,除了驚豔還是驚豔,不是唱的多好而驚豔,僅僅是臉罷了。
就如同昨日看見魚玄傾那般,他並不懂戲曲有何妙意,真的隻是被那臉所勾,他暗暗稱讚到:“又是驚天絕色。”
魚玄傾又順了一個綠豆糕,邊吃邊品,又說道:“既開場就是楊貴妃,照她唱的詞,許是中場戲中的<霓裳羽衣>了。”
方玉山將他那份涼食盤推過魚玄傾身旁,問道:“你看過嗎?
我隻知這是長生殿,隻看過一點。”
魚玄傾點點頭:“看過,清明學府請班底唱過,隻是遠遠不如台上女子的驚豔。”
方玉山起個念頭,便問:“唱長生殿要好幾日的,你全看了?”
魚玄傾點點頭,笑了笑:“是的,是陪一位酷愛看戲的老師一起的,其實戲劇也很不錯。”
方玉山也是由衷的佩服,若是他,必然冇一會就撤了,魚玄傾竟然全看完並堅持下來。
這是方玉山打心底佩服的。
但現在瞧瞧,若是楊貴妃唱的多,憑那台上的張臉,他還是願意多看幾眼的。
這時他倆好像是忘記了來這裡的目的,皆被台上的楊貴妃引了去。
台上楊貴妃的神態真的過嫵媚,饒是那唐明皇,自然也頂不住。
僅僅幾步路就真如騰雲駕霧那般,台上功力確實深厚。
這一回眸,就好像真是貴妃附了體,世人皆未見過楊貴妃,但人們都覺得,楊貴妃就該是台上的她那樣的,還帶著仙氣。
隻是淺白的衣裳,顯的她消瘦太多,倒不似傳聞中的楊貴妃那般豐腴。
瞧上那臉,卻是能真的填補這點不足,體態符不符合就真的不太重要了。
戲台上的人再美終是戲,不過入迷一刻,兩人回過神來,好似想起他們是來乾嘛的。
方玉山瞧那幾位便衣武夫都正往戲台那靠,他頓感不妙,暗道:“不至於吧?”
“我就覺得有必要去往前看看,魚兄留下。”
方玉山道。
方玉山擠著人流,費了半天勁,纔到戲台前。
那幾人瞧見了方玉山,遙遙相窺,又退了回去。
如此看來,他們是知道方玉山的,一來是打不過,二來此人與皇室淵源頗深,必有所顧慮。
方玉山往後招了招手,是示意魚玄傾過來。
魚玄傾亦然是費了些時,才擠到方玉山身旁。
方玉山便輕聲道:“他們撤了。”
“是針對台前的女子嗎?”
魚玄傾問道。
方玉山點了點頭:“待戲落幕,有必要去跟她談談。”
此戲不過纔開場不久,一時半刻,她還得待在戲台上走著台步,唱著腔。
兩人既然來到了台前,也就懶的再回二樓雅座了。
站立良久,尾戲才快收了場,那也是半個時辰之後了的,楊貴妃早早地退了場,倒是正合兩人之意。
方玉山倒是知道妝台在何處,便領著魚玄傾,往那走去。
正走到戲台後的拐角處,隻瞧一位渾身白衣是女子,頭戴著蒙紗鬥笠,腰間彆著一把白色配劍。
兩人不約而同的瞥了她一眼,同暗道:“好生眼熟。”
雖太過在意,當務之急卻隻能去見見那位楊貴妃。
兩人走過慕幕後,都是一間一間的客房,此時隻見一間亮著,或許是那扮演楊貴妃的所待的梳妝打扮的房了。
貿然打擾不太好,這時他倆隻能厚著臉皮,方玉山拿著門環,往門板敲了敲,問道:“屋內是否有人,打擾請見諒。”
屋內傳出了特為清冷的聲,若是那位楊貴妃,倒是與那先前的唱崑腔天差地彆。
隻道了一聲:“請進。”
兩人深吸一口氣,方玉山便開了門,隻瞧那女子坐於梳妝鏡前,正好卸完了妝。
那頭冠等飾品同樣都卸了下來,就留了一根髮簪,隻有衣冠未脫,還是台上的那一套。
兩人小鬆了口氣,是她不假。
此時的她與台上大有不同,那嫵媚勁在此時一眼不見,多了好幾分的清冷氣,無論是臉也好,眼也罷,同樣如此,有清冷,有矯弱,好似大病初癒。
梳妝檯前的她,髮絲大多都垂了下來,特是那鬢角和額頭邊上的,微微淩亂,穿著貴妃的衣冠,另有風味。
不是楊貴妃的她,此貌或不比楊貴妃差,另種絕色,生人勿近,不食人間煙火氣,天上仙子不可比。
這是方魚兩人共同的評價,此話並不誇張,她確實做到了。
方玉山道:“貿然來訪,在下方玉山。”
“魚玄傾。”
那女子倒是不含糊,自報了姓名:“溫彆鈴。”
方玉山講道:“姑娘名字可是取自於<雨霖鈴>中的呢?”
那女子微微點頭:“無父無母,自取的。”
方玉山自知多說不好,就首接進入了正題:“溫姑娘,昨晚陳大人之死,他似乎來過小醉堂。”
溫彆玲拔下頭上的髮簪,放回台上,便道:“他死與不死,與我何乾,我不過是一戲子罷了。”
“既如此,那不便再打擾,有怠之處,姑娘見諒。”
方玉山作揖之後,便與一臉疑惑的魚玄傾走向門外,卻在刹那間,衝回梳妝檯,與溫彆鈴交起手來。
那溫彆鈴竟然不是一善茬,僅一個來回,那梳妝檯上的髮簪不知何時,拿在手中,尖端對著方玉山的喉結處。
僅僅幾毫米,若再進一步,或許就刺穿了喉嚨。
不過姿勢微妙,溫彆鈴坐腳踩起腳下的方凳,那另一端竟也離方玉山的肚腹不遠,這樣的的姿勢,倒是露出了雪白的小腿,雖未瞧全貌,倒是均勻好看。
這讓魚玄傾不著邊際,隻好轉過身來。
方玉山雙手舉起,下頜處流下了一滴汗,他服軟道:“不知姑娘武功高強,是在下貿然了。”
溫彆鈴冷哼,話落,溫彆鈴收回髮簪,那方凳也回了原樣,又是一聲冷哼,不過聲音小很多。
“我隻想試試姑孃的身手,我怕方纔戲台下的幾人,對你不善。
如今看來,是我小題大做了。”
溫彆鈴道:“陳大人的死確實與我無關,但昨日我碰到了太子的劍侍,冇有記錯的話,應該叫卸嵐。”
卸嵐就是太子景昀身旁的貼身劍客,劍術狠辣,早己入化,十年前就常伴太子左右,極少離身。
方玉山微驚,陳大人隻是若不是太子做的,與他也脫不了乾係。
他問道:“交上手了?”
溫彆鈴點頭:“嗯,不過如此,大宗師之內或許能見劍術。”
“……”聞聽此語,方魚兩人竟不知如何接話。
卸嵐劍術無雙,天下鮮有敵手,也是當今用劍之人所要超越的目標,都常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冇有幾人會是十年前的玉塵劍仙。
溫彆鈴說此話,方魚兩人不知她是狂妄還是確實如此,畢竟不用一個來回就壓製住了方玉山,這也讓方玉山懷疑她確實如此而不是是吹噓成分。
溫彆鈴又道:“當我欠你們一個人情,若有難處,來找我便是。”
話落,溫彆鈴便走進了更衣室。
這人情自然是方玉山出麵趕走幾個便衣武夫的事。
當然,那幾個武夫隻是來送死的罷,若溫彆鈴如玉塵劍仙那般,不必太過近身,就橫死當場。
兩人又作揖,共同道了句:“叨嘮了。”
便退了房屋,將門關上。
兩人又出了小醉堂,向大理寺走去。
魚玄傾話確實不多,此時他竟先開了口,問道:“方學士武功如何。”
方玉山便道:“嗯…若是卸嵐來,與他生死戰,我應也隻能過個五回合,不過很快就會被他砍了就是。
對上那姑娘,我出了大概七八成力,我知她不簡單。”
魚玄傾道:“她話若不假,又是一個大宗師之上的高手,同玉塵劍仙一般。”
提到玉塵劍仙,兩人同時一驚,那時在廳堂拐角處,方玉山自覺好像在哪見過,魚玄傾說到的玉塵劍仙,倒是特彆像她。
方玉山與她有過幾麵之緣,印象極其深刻。
魚玄傾雖未曾見過,坊間流傳的畫像多如牛毛,他自然看過,倒是和那時的白衣女子像極了的。
方玉山道:“十年前就開始銷聲匿跡的人,偶爾能聽到她在哪座山,哪座都,哪片江,現在她會在京城嗎?”
兩人都不確定,畢竟一麵之緣,僅僅靠那配劍,兩人更是看都冇看清楚,許是那愛慕者模仿的。
方玉山道:“看來與太子有關,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魚玄傾點點頭:“不假”若是早先陳府,劍痕扳指,可以說是栽贓陷害,有個托辭,但卸嵐真的出現在小醉堂過,這情況就不一樣了。
皇室介入,隻能苦了陳夫人,或許不能為陳自如昭雪。
方玉山頷首:“看來那幾位武夫,不是太子府的人,既連卸嵐都落了下風,這種來多少都冇有用。
雖然我不知他們來此想大鬨小醉堂是何用意。”
魚玄傾道:“不僅僅是太子黨。”
方玉山想起二皇子的委托,不禁汗顏,暗暗心道:“這皇家漩渦裡的渾水,可真不好蹚。”
不知覺間,兩人又回了大理寺,正好也碰到外出辦事回來的必如自,隻聽他說:“方大學士!
玄傾兄!
多時不見!”
這多時不見是不過半天未見,那必如自自來熟的一般雙手跨在兩人的肩上,問道:“如何?
查到了什麼?”
方玉山道:“太子黨羽,還有一波暫時不明。
當然我們見到了或許是玉塵劍仙的人。”
語言簡潔,簡單明瞭。
必如自放下雙手,麵色凝重:“不清楚你們知不知道,玉塵劍仙,傳言與長公主有關。”
其實前幾條訊息,也讓必如自犯起難來,若將這幾條整合起來,那就是三股不同的勢力。
兩人聞言,皆麵露難色。
珠顏長公主,名為景言,當今皇帝之妹,不過年齡相差二十有餘,也是戰功赫赫的女將軍。
碧玉之年,就常年鎮守南方至今,今己二十有五,還未有婚。
據說南方局勢己定,不日便班師回朝。
珠顏公主握有二十萬的兵權,戰功赫赫,若是她也介入...不噹噹如此,珠顏公主是極其霸道的一位女子,不僅僅是行事霸道,還有語言,對誰都未有好臉色。
必如自與方玉山偶在她回京時見過幾麵,除卻絕色之外,倒冇讓人討喜的地方,當今皇上也自然不喜她,卻諒她戰功赫赫,倒也放任她了。
魚玄傾輕聲道:“看起來皇室的內部不太樂觀?”
天色早己暗了下來,三人回了大理寺之後,就回了房內,必如自還有公務,隻得回到辦公房內給林溪處理卷宗。
大理寺可住客的地方不多,方玉山與魚玄傾便住了同一房上 好在有兩張床,不顯尷尬。
林溪還在陳府府邸,他與陳自如交情不錯,便多留一宿,為陳自如守靈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