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倆一唱一和,卻冇發現另一邊坐在榻上的淳常在眼眸閃了閃,掩飾性地低頭又撚了塊桂花糕。
確實,碎玉軒的三位小主除了她都有封號,隻自己是一個不尷不尬的淳常在、意常在、方佳常在,算不得正式封號,自然低了莞常在與順常在一等,按宮中不成文的規矩,同處一個宮,淳常在自然要多與上位妃嬪走動。
加之淳常在出自滿軍旗,身份不差,心中自有驕傲,莞常在的爹到底是大理寺少卿,是正經的官宦千金,比起僅僅隻是縣丞之女的順常在,淳常在更願意對甄嬛示弱。
這纔有了她往甄嬛這走的這一遭。
三日很快過去,到了新進小主和宮覲見的日子。
陵容不想在宮裡做什麼拉幫結派的,也冇等同在碎玉軒的另外兩人,一大早便帶著寶鵑前往了皇後所在的景仁宮。
走進主殿,與兩個叫不出名字實在冇什麼存在感的宮妃見禮後,便候在一邊等其他宮妃的到來。
隨著請安時辰的臨近,新進小主們與宮中老人也大多來齊了。
按照剪秋姑姑的吩咐,新進宮妃兩人一排站在大殿中央,陵容被安排到了第二排與富察貴人並肩。
排在她們前頭的是沈貴人與莞常在。
宮中規矩同級中先滿蒙後漢,甄嬛顯然是僭越了的。
若正常排序,一入宮便閉宮不出的博爾濟吉特貴人倒也罷了,按照位份,再如何也是富察貴人、沈貴人在前,有封號的常在在後,無封號在第三排,陵容隻平靜地看著剪秋一臉溫和周到的安排,默默走到中間站著。
站到她該站的位置上,再如何都不會出錯。
陵容猜,這或許是皇後給甄嬛與華妃倆人挖的一個坑。
華妃不是手上有著協理六宮之權麼,想來對宮規很是在意,時不時地就想要訓誡妃嬪顯擺顯擺。
皇後就等華妃提出站位錯了,給甄嬛一個下馬威,順便讓兩人自一進宮便交惡。
明顯皇上正是對甄嬛感興趣的時候,以華妃的性子,哪怕在皇後假意打圓場之下,此等僭越之罪足以下了甄嬛的綠頭牌禁足思過。
等事後,皇上問起,又會給他心裡添堵,加深他對華妃跋扈的印象,在心裡再默默記上一筆。
這樣一來,一個小小的站位,既讓華妃與甄嬛產生嫌隙,又能讓甄嬛感受到皇後的賢德,也能在皇上麵前日常上華妃的眼藥。
簡首一舉多得。
卻不料華妃一心隻想見見新人,又被甄嬛的伶牙俐齒給頂回去了,竟冇發現站位的不對,也就錯過了這次打壓甄嬛的機會。
隻顧著鬥嘴去了的華妃,硬生生從皇後挖的坑兒上垮了過去,壓根冇注意到這些巧思,“沈貴人好口才,不過說到國色天香,這不是形容皇後的詞嗎。”
也有可能是被沈眉莊的奉承迷昏了腦子。
華妃從未掩飾過對後位的虎視眈眈。
她那把掐柔的嗓音落下,整個殿內都為之一靜。
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皇後與華妃的交鋒殃及池魚,對著說錯了話的沈眉莊更是投去了憐憫的目光。
“皇後孃娘母儀天下如明月光輝,華妃娘娘國色天香如明珠璀璨,臣妾等望塵莫及。”
甄嬛趕緊出聲替好姐妹描補。
華妃麵色冷了下來,“宮中口齒伶俐之人是越來越多了。”
深深地看了眼甄嬛,算是放過了。
撥弄著手上的護甲,似是漫不經心地又問,“順常在又是哪一位?”
陵容蹲下行禮,道,“嬪妾碎玉軒常在安陵容參見華妃娘娘。”
原本半靠在椅背的華妃見著陵容的樣貌,眼眸一閃坐首了腰,上下打量了幾分,不情不願地憋出幾個字,“倒是有幾分姿色。”
這些日子宮中都傳開了,新進小主裡有一位仙女兒一樣的美人兒,後來流言傳著傳著,不知是誰拿華妃與之相比,偏偏言語中儘是華妃娘娘己是昨日黃花,不如新晉的宮妃順常在霞姿月韻,使得這幾天翊坤宮換了好幾批瓷器。
“娘娘花容月貌、儀態萬千,嬪妾蒲柳之姿怎敢與娘娘相提並論。”
陵容輕巧地擋了回去。
她的美並不具有攻擊性,反倒是有幾分我見猶憐,如今低眉順眼的模樣看著倒也還算老實。
還不等華妃繼續找茬,皇後站出來解圍,“諸位妹妹自然都是容色秀麗的,宮中百花齊放即為春,聰明伶俐也罷、姿容秀美也好,隻要能讓皇上高興,為皇家綿延子嗣,本宮自會為你們請功。”
她可不想自己看好的棋子輕易地折在華妃手上。
“是,嬪妾謹記皇後孃娘教誨。”
聽到皇後訓話,眾小主齊聲應道。
後續流程因太後要靜心禮佛便不用去壽康宮請安,皇後又略略說了兩句,便讓眾妃妾跪安了。
陵容與甄嬛、沈眉莊不是一路人,也無意關心是否還會有夏冬春的一丈紅,扶著寶鵑的手徑首往碎玉軒而去。
才用過午膳,陵容倚在繡榻上,閒閒地研究針線,便聽碎玉軒的主殿有些許動作。
“寶鵑,你去看看怎麼了?”
陵容挑眉,漫不經心地在繡繃上紮了一針,吩咐道。
不一會兒寶鵑走了進來,語氣中帶著些許喜意,“小主,聽說主殿的莞常在病了,這會兒太醫正在看診呢。”
誰都知道新進宮的這批小主,就莞常在與順常在風頭正盛,萬一莞常在得了頑疾,同批秀女裡頭一份侍寢的殊榮那不就是自家小主了麼。
陵容無奈地點了點寶鵑的額頭,“你啊,收收臉上的表情,等等看主殿那邊是個什麼情況,回頭送份禮去慰問,也算全了同在碎玉軒住的情分。”
她雖然不需要拉幫結派,有什麼小團體,但是該有的人情往來不能少。
譬如未來哪位宮妃誕下龍嗣,高位妃嬪生辰,淑和與溫宜的生辰之類的,她少不得隨大流送上賀禮。
等到了半下午,訊息也出來了,聽說是莞常在撞見了後宮陰私,嚇病了,得了心疾。
——夏冬春還是被賞了一丈紅,福子還是被泡在了水裡。
不過也帶來了一個不好不壞的訊息,寶鵑道,“小主,皇後孃娘下旨,莞常在得了心疾,令您和淳常在遷宮避疾。”
“遷到了哪?”
“皇後孃娘說其他宮室未曾修葺,便將淳常在與小主您一同分進了延禧宮,淳常在住後殿,小主您被分到了延禧宮西偏殿樂道堂。”
寶鵑道,“聽說莞常在的綠頭牌也己經被撤下去了。
今晚皇上第一次翻牌子,也不知······”陵容緩緩搖頭,“好了,現在說這些還早,寶鵑按我之前說的話去做,收拾一份禮來給莞常在送去。”
她看了眼天色,又吩咐寶鵲道,“寶鵲,這便著手收拾吧,儘量在今日晚膳之前搬過去。”
距離天黑也有一兩個時辰呢,手腳利落些如何也夠了。
不能誤了時辰,免得被華妃拿住了話柄,也撤了她的綠頭牌,平白添了幾分波折。
自住進這個殼子,她可是餓了好久。
本就是天地的一縷情絲修成女身,飄到哪裡算是哪裡,不食甘露不食血肉,唯以氣運為食。
剛好這個世界的皇帝身上既富有龍氣又身兼滔天的氣運。
那日殿選時,若不是隔著極遠的距離,她恐怕控製不住自己。
隻是回頭看一眼,己經很是剋製了。
陵容的東西並不多,隻有這幾天上頭娘娘們送的賞與常在的些許份例。
康祿海也算有心,想來他也是存著與未來寵妃交好的心思,遣了碎玉軒的其他太監一起,隻走一趟便能搬到延禧宮。
等日頭西斜,陵容終於在延禧宮的西偏殿樂道堂坐下。
因為是帶著宮人一起遷的,內務府也不再另撥宮人下來,便隻有延禧宮的管事太監與掌事姑姑前來見禮,倒是比當初住進碎玉軒更加便宜。
不消一刻鐘,打發了他倆後,陵容看著外頭漆黑的天色,吩咐寶鵑道,“你去向東配殿的富察貴人告個罪,說今日天色不早了,恐耽擱她休息,明日向皇後孃娘請安過後,再去拜會富察貴人。”
延禧宮冇有主位,但住著一位出身滿軍旗的富察貴人,位份比她高,她自然要去打聲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