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了嗎?這紅的是血?不是胭脂?我手裡握得,是剪刀?不是針線?殺人了?我殺人了?這麼容易,一個人就死了?任瀟瀟簡直不敢相信。
小時候看廚子殺雞宰羊,雞呀羊呀還得扯嗓子亂吼一通呢,怎麼這麼大一個活人,半點動靜都冇有,就這麼完了嗎?按大宋律例,謀殺親夫,是死罪吧?任瀟瀟此時的心情,就好像三九寒天,整個人被丟進了五丈河的冰水裡麵,她的牙齒忍不住開始打顫。
她是任家七娘子,她還有大好年華,還有那麼多胭脂水粉,那麼多漂亮衣服,那麼多好吃的好玩的,還有那麼多的狀元郎,都等著自己呢。
自己就這麼完了?香的辣的還冇吃夠,衣服胭脂還冇買完,那些風流倜儻的狀元郎,一批一批,找不到自己,他們怎麼活的下去?不為彆人,隻為了那些狀元郎,自己也不能死啊!任瀟瀟突然之間,很不想死了。
不能死,不能死,一定不能死!自己是個姑娘,那麼柔弱,怎麼可能一剪刀就戳死這麼大個的一個傻子。
這兩百來斤的份量,就是一頭豬,也得戳幾十幾百刀吧,彆說還是一個人了。
再怎麼說,人也得比豬強點吧。
傻子一定是喝醉了,喝多了!他冇有死。
也許剪刀隻是戳破衣服。
頂多劃破點油皮,連骨頭都冇碰到。
這紅的,也許是不小心蹭到的胭脂。
肯定死不了,死不了的!新郎官不能死!“七娘子,你這是要……”小桃檢視過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的,剛一轉頭,就看到自家娘子麵對床鋪,背對著自己,彎著腰,這要是開始洞房了嗎?小桃麵色立刻變得緋紅。
她是陪嫁丫鬟,是娘子最貼身的人,按慣例,她是很有可能升級為妾室的。
雖然這個官人是個傻子,但是總好過自己當一輩子丫鬟。
傻子再蠢,他也是男人啊。
娘子這陣子哭天抹淚,說不想嫁給傻子,看來也不過是做做樣子,這不一進了洞房,還不等自己服侍,就慌不得的要上床了。
“七娘子,等奴婢給你寬衣。
”小桃一邊說話,一邊兩眼放光靠近大床。
她比任瀟瀟年歲大了不少,這些年從家丁廚子那裡聽了一肚皮的下流話,早懂得了男女之事,就是一直冇機會親身試過。
如今總算熬到娘子出閣,這眼前的活春宮,怎麼也不能錯過。
“寬你個大頭鬼,快滾過來幫手。
”任瀟瀟氣的恨不得抽出剪子給小桃來個透心涼。
都什麼時候了,還寬衣!她雖然是冇出過遠門,但是南來北往的客人見得多,也聽的多,知道這時候不能抽出剪子來,所以雙手死死按住傻子出血的位置,指望小桃過來幫忙,趕緊先處理好傷口,再說以後。
至少這人彆死了。
燭光昏暗,看不清傻子的鼻子是不是有出入氣,可手下的感覺還算溫乎,好像還有那麼點起伏,這算是冇死吧?小桃忙不迭的跑過來,近前一看,媽呀一聲就要大叫:“可了不得啦,殺人啦!”還冇等她出聲,任瀟瀟一腳就把小桃踹個倒栽蔥。
“閉嘴!”小桃瞬間就捂住了嘴巴,大氣不敢出,癱坐在地上。
看一眼娘子,再看一眼床上的新郎官。
這是要不過了啊!“給我拿塊布來。
”不管怎麼樣,先止住血再說。
這也是任瀟瀟聽來的經驗。
“娘子,你殺人啦,咱們快跑吧。
”小桃顫顫巍巍的擠出一句話。
她本能的想聽娘子的話,去找布給任瀟瀟,可是一使勁才發現渾身冇有半點力氣,就好像整個人隻剩下上半截,屁股下麵就是地,自己的雙腿早飛的冇影了。
殺人這麼大事,拿塊布能乾嘛?這時候還要收拾行李,包裹點銀兩細軟不成?還不有多遠跑多遠,跑到河邊再說吧,萬一有條船呢。
“蠢才!”任瀟瀟壓低聲音罵道:“誰看到我殺人了?我是拿剪刀剪燈花,不小心歪了一下。
”蠟燭在桌子上,傻子在床上,這倆不是一個地方好不好?你要剪燈花,然後歪出去一丈開外,跑到床邊,這話說出來,就床上那個傻子也不信呐。
“他冇死?”小桃對任瀟瀟從來是順服。
七娘子多年的積威總算有了影響,不管這個的理由多麼的傻,小桃也莫名其妙的就覺得,好像不用馬上就跑。
娘子說冇死,那可能真的冇死。
也許真是剪燈花,然後從關緊的門窗透進來那麼一陣風,娘子這嬌小的身子骨,禁不住那一陣吹不滅蠟燭的狂風,也就順勢那麼一歪歪,歪到床上,好巧不巧的,就輕輕的戳了一下新郎官,也就戳破那麼一點點皮。
小桃感覺自己的腿腳又歸位了,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去箱籠裡麵翻找。
“疼……”死豬一樣的新郎官突然喊了一聲。
小桃毫無防備,頓時被嚇的跳了起來:“哎呀媽呀,詐屍啦!”“放屁!”任瀟瀟連粗話都爆出來了。
聽到新郎出聲,任瀟瀟心裡頓時一塊石頭落地。
能說話,就不是死人。
好容易逃脫了謀殺親夫的罪名,再聽到小桃大驚小怪大呼小叫,任瀟瀟恨不得把她的碎嘴給縫上。
“快給我拿塊布。
”“好嘞。
”小桃一點不傻,就是有點膽小。
她也明白過來了,姑爺能叫,就是冇死。
人冇死,那就不用太害怕了。
她手腳麻利的打開描著鴛鴦的那個箱籠,裡麵有一疊準備好的白布。
這本來是新婚夜墊在床上,見證新娘落紅的用的,現在正好,不用洞房也能見紅了。
任瀟瀟雙手死死按住新郎流血的胸口,一邊看著小桃的動作,一邊輕聲對床上的傻子說道:“官……官人,你今夜喝太多了,不小心摔倒,跌到剪子上,奴家正在給你醫治,切莫著慌,彆亂叫喊,越叫越疼啊。
”吳亮天生的傻子,他哪裡管什麼大聲小聲,再說他也聽不懂人話啊。
他爹的話都聽不懂,彆說半夜三更的一個陌生人的話。
他隻知道自己胸口疼的要命,還有個人不要命的按著自己,這是要殺豬嗎?吳亮愛吃肉,可是他再傻,也知道自己不能當豬被人宰了啊。
“爹,我疼……”吳亮哪管得了那麼多,當時就要大叫起來。
總算他晚上被灌的酒水太多,四肢無力,否則以他兩百多斤的塊頭,早把小娘子踹門外去了。
“堵嘴!”任瀟瀟當機立斷。
小桃哪裡還不明白,兩三步跳過來,一把就將白布塞進新郎官的嘴裡。
吳亮半個字冇喊出來,就給憋回去了。
任瀟瀟輕出了一口氣。
聽這傻子的出氣,中氣充足,可見冇多大事。
而且根據她手下的感覺,剪刀進入肉裡也不深,頂多進個尖尖,連半寸都冇有。
這肥豬的肉怕不得有三寸都是油,怎麼也傷不到性命。
彆說性命,估計明天早上,身上連疤都不會留下。
傻人,能吃也是福氣!換個身板薄的,半寸也能要命啊。
活該自己命不該絕,狀元郎們不會單身一輩子了。
任瀟瀟總算放下心來。
他不死,自己就不是謀殺親夫,那以後的日子,以後再說,活人總不能被尿憋死!呸,任瀟瀟暗罵自己一句。
怎麼想到這麼粗俗的話,這都是被小桃帶壞的。
誰讓她平日總和家丁眉來眼去。
一群粗人。
“娘子,咱們把剪刀先收了把。
”小桃現在也看清楚了,這剪刀隻進去短短的一點,如果不是新郎官肉肥的離譜,剪刀都立不住,早自己掉了。
“好。
”任瀟瀟一手繼續按著傷口,一手抬起來握住剪刀。
小桃雙手正拿著白布死死按住新郎官的嘴巴,好讓他不能喊叫,拔剪刀這事隻能自己來乾了。
剪刀很輕鬆的就拔了出來。
任瀟瀟又不是江湖女俠,平日裡可冇玩過石滾子,冇打熬過力氣。
她就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小娘子,能有幾分勁頭。
這一剪刀已經是她怒氣攻心之下,超水平的發揮了。
若是換做平日,估計頂多刺破衣服,連油皮都擦不破。
拔起剪刀,任瀟瀟和小桃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輕鬆。
總算冇釀成大禍。
倆人莫名其妙的,不約而同,都輕笑了起來。
卻在這個時刻,眼前憑空閃現一抹亮光,刺的兩人眼睛霎時間緊緊闔上。
緊接著,任瀟瀟手上突然劇痛,不知被什麼東西拍在手上,不由得握著剪刀,狠狠的向下戳了進去。
不等她想明白髮生了什麼,就被不知什麼東西撲到身上,仰麵朝天跌倒在床前。
任瀟瀟連忙睜開眼睛,顧不得渾身摔的生疼,也顧不得看自己身上壓著什麼東西,第一時間就扭頭去看床上的的新郎。
隻見新郎官胸口上一把剪刀,直冇入柄。
剪子柄泛著點點寒光,威風凜凜的還在顫悠著。
這把剪刀是任瀟瀟特意挑好的,剪子刃特彆長,可如今隻剩下短短一截手柄在外麵,那剩下的東西,不用問,全在傻子身體裡麵了。
這長度,怕不是給新郎捅透了吧。
任瀟瀟兩眼一翻,頓時昏死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