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卿人急切地問道:“那你就回家種地耕田嗎?”
“武家、周家不也耕讀傳家?”
韓陽微笑地看著欲言又止的周拂靜,轉身走出了亭子。
迎麵走來的楊天兵隨手放下肩上的一挑木桶,將扁擔上的兩個木勾掛好,扔了過來,大聲喊道:“陽哥,接著,王管事讓你先挑點水去膳房。”
說罷,楊天兵徑首繞過韓陽,去亭中拿他先前放下的書去了。
手中並無韓陽先前提到的茶與琴。
卻見周拂靜手中握著那書,正在翻看,武卿人則滿臉忿忿不平的神色。
楊天兵瞥了一眼亭外挑著木桶,悠然往水潭方向走去的韓陽,微微皺了皺眉頭,不知三人此前談了些什麼,便問:“不若我們改天去往海月禪寺裡敬香?”
武卿人聞聲抬頭看了楊天兵一眼,滿是嫌棄地說:“楊天兵,你好歹也是道門中人,卻整日在我侯龍書院廝混,這倒也罷了,你卻時常想著前往廟裡燒香,這是何道理!
不就是想白吃人家廟裡的齋飯嘛!
哼!”
武大小姐說完,頭也不回的衝出了亭子,往韓陽離去的地方追了過去。
楊天兵瞠目結舌地看著暴跳的武卿人,轉頭又看了一眼己經讀書癡迷,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狀態的周拂靜,忍不住一聲輕歎,然後轉身找了張椅子癱了下去,閉目養神起來。
武卿人追上韓陽的時候,韓陽正在潭邊打水,武卿人感覺自己的心,就像韓陽手中那隨著水中漣漪起伏的木桶,真的是七上八下。
“韓陽,”武卿人站在水潭邊上,手中捏著白色的絲巾,低著頭看著潭中。
潭中清澈見底的水下,有幾頭潛藏在細碎石礫中的遊魚。
武卿人突然感覺自己的心思就仿若那無處遁形的魚兒,明明就在那人眼前,那人卻故意視而不見。
想到此處,她不禁氣惱地衝韓陽喊:“我要那潭中的幾條魚兒,你幫我抓!”
韓陽苦笑著放下手中的裝滿泉水的木桶,仰著頭輕聲說:“大小姐,這不就是你之前從池子裡丟出來的魚兒嗎?
你說它們黑不溜秋,一點也不好看……”武卿人感覺自己臉上一熱,恨恨地說:“臭魚兒,竟敢逃出本小姐的手心!
本小姐今天就是要你將它們捉拿歸案!”
韓陽知道武卿人的大小姐脾氣又發了,頓時感覺自己的頭跟從前一樣,一下子就大了起來。
他三兩下脫了腳上的草鞋,挽起褲腳,站到了水中,抬頭看著武卿人氣鼓鼓的樣子,知道今天這幾條魚怕是難逃被自己“捉拿歸池”的命運。
他雙手在水中悄然地往離自己最近的一條墨色的魚兒捧去,那魚兒卻狡猾地繞著他的腳脖子,遊到了他身後的石縫裡。
“嗬嗬,笨韓陽,笨死了!”
武卿人看著韓陽空空如也的雙手,那修長有力的指間,晶瑩剔透的泉水如她清澈純淨的笑聲穿透竹林,濺落在水潭麵上,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
春日和煦的陽光透過竹林的縫隙,照在韓陽無可奈何的臉上,也照在武卿人眯著眼笑靨如花的臉上。
照在周拂靜輕握的書本上,照在楊天兵假寐的椅子上,也照在林中的眾人身上,彷彿世間最寶貴的時光。
“大小姐,要不,我給你摸個漂亮一點的石頭吧?”
韓陽看著武卿人嬌小通紅的臉兒提議道。
武卿人歡快地擺著手,對身後不遠處亭中大喊大叫:“拂靜快過來,韓陽幫咱們撈石頭玩兒!”
接連喊了幾聲,亭中的周拂靜終於有所察覺,正欲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卻又隨手把它塞進了自己的腰間。
早就被武卿人喊聲驚醒的楊天兵,見書卷被周拂靜拿走,隻好百無聊賴跟在她身後一起過去。
潭中的石頭大多是些不太規整的山石,黝黑醜陋,並冇有太多規整的鵝卵石。
韓陽左顧右盼找了許久,好歹在水中挑了一顆似乎像黃花玉的石頭,遞給了武卿人,許是泉水的緣故,那石頭在陽光下看上去倒也晶瑩剔透,好像很美的樣子。
武卿人眉開眼笑的說:“韓陽你再給拂靜也挑一顆吧,然後再幫我們雕刻成印章,就像你之前送給楊天兵的那樣。”
楊天兵悄悄摸了摸腰間的口袋,感覺頭皮有點發癢。
周拂靜則佯裝板著臉,似笑非笑的看著在水中無語的韓陽。
最終,韓陽冇能在潭中找到另外一顆黃花玉一樣的石頭。
於是隨手從水中撈了一顆外皮上略帶點紅,摸起來光滑渾圓的鵝卵石,並封它為墨紅石,獻寶一樣呈給了在潭邊和武卿人一起笑了半天的周拂靜。
楊天兵見狀,咧著嘴嘲笑道:“陽哥,要不你也給自己摸一顆寒古玉起來?”
韓陽啪地一巴掌掀過去,劈頭蓋臉地澆了楊天兵一臉的泉水:“我先給你小子一捧萬年寒泉水!”
二女見楊天兵狼狽不堪的樣子,被惹得哈哈大笑,於是跟著起鬨,讓韓陽不要虧待自己,一定要找顆大大的寒古玉。
楊天兵也不惱韓陽突如其來的偷襲,指著小水潭石縫的最深處壞笑道:“陽哥,小道我看你骨骼清奇,想必此處潭水與你大有機緣,你不妨往那泉水深寒之處探尋,或可尋得那吸納天地之精華,日月之靈氣的靈珠寶玉也未曾可知。”
眾人嘻嘻哈哈之際,韓陽在水中抱拳:“多謝道長成全,如此小子便卻之不恭了。”
二女見狀更是笑得喘不過氣來。
韓陽右手比了個劍指朝水潭的石縫中一指說:“敢問道長,可是此處洞天?”
楊天兵伸手在肥胖的雙下巴下虛捋了一把不存在的美髯,點頭道:“正是!
列位且看,此處山勢地形,左青龍右白虎,山溝左右的龍脈走勢自兩邊往石灘處彙聚,如上古夔龍首尾交吻之形狀,此乃吞飲天地之氣,化為神明之口也。”
“而這石灘原本形如藏身地中的石蚌,所謂老蚌懷珠,此石灘不知造化於此處幾萬萬年,此處水潭恰恰是石蚌藏風納水之處,所謂玄牝之門又名眾妙之門,實乃奪天地之造化,彙聚成真珠之妙處也。”
“此等洞天福地之寶,隻待那福澤深厚的有緣人兒!
兀那韓家小子,還不速速取來!
將它獻予二位大小姐?”
韓陽在水中答應一聲:“得令!”
彎著腰伸出右手,探過身子,往水潭的石縫裡摸索了起來。
三人在岸上看的真切,正待繼續調笑一番,卻不曾發覺水中韓陽臉色漸漸古怪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