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軟抱著花回到醫院時,病房裡隻剩下蘇簡川一個人。
林軟摘下圍巾坐在蘇簡川床邊的椅子上:“諾亞呢?”
蘇簡川搖了搖頭:“剛剛睡著了,一醒來他就不見了。”
“好吧。”林軟將藏在身後的花亮了出來:“給你帶的伯利恒之星,喜歡嗎?”
蘇簡川看見花,眸子亮了亮,嘴角隨之上揚:“當然喜歡。”
他接過花,目光愛憐地一遍遍撫摸著花,有些發灰的瞳孔一遍遍地將花烙印進去。
“香嗎?”林軟將帽子戴在蘇簡川頭上,隨意發問。
蘇簡川的動作隨之一僵,良久,纔開口回答。
“我聞不到。”他的聲音輕盈而低啞,像是從天的另一端飄來。
林軟的手一顫。
看來,他的嗅覺已經開始受到影響了。
林軟剛想說些安慰的話,病房門口忽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
兩人心裡一驚。
林軟悄悄走到門口,卻在看清楚外麵的情況後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隻見一個小小的身體從化療病房推出來,已經蓋著白布。
他的父母哭得聲音嘶啞,掀開了他臉上的白布。
諾亞稚嫩蒼白的連隨之顯現出來。
“諾亞!”他的母親無助地嘶喊著,卻再也喚不醒他的孩子。
林軟下意識地望向病房裡的蘇簡川,他一定也聽到了,眼眶霎時赤紅。
她看著蘇簡川同樣蒼白的臉,渾身開始止不住地顫抖。
淚水順著她的指縫流出來,連呼吸都開始變得費力。
她心裡忽然騰昇出巨大的恐慌,迅速衝向蘇簡川緊緊抱住他,感受著此刻他還溫暖的身體。
……
對於蘇簡川來說,這又是一夜的折磨。
他的腹部痛了一晚上,幾乎冇能入睡,白天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嗜睡了。
但第二天,他的精神看起來似乎又變好了,於是提議林軟帶她去城堡公園看楓。
林軟推著輪椅上的蘇簡川在兩旁滿是楓樹的公園小道上走著。
輪子滾在枯葉鋪墊的路上,枯葉碎裂響著的‘沙沙’聲此起彼伏。
高大的楓樹早已被火紅的楓葉籠罩,隨著風的吹拂如同跳動的火焰,張揚而炫目。
可楓樹下輪椅上的人卻是一身素白,與那生的活力截然相反。
林軟停下腳步,坐在長椅上,想跟蘇簡川說會兒話。
一片楓葉像一隻火紅的蝴蝶,飛落在蘇簡川的掌心。
“真美。”蘇簡川淺淺一笑,將楓葉的葉柄捏在手指尖旋轉。
“以後我們每年都來看。”林軟伸手理了理他的帽簷。
蘇簡川冇有答話,隻是仍然低著頭轉著楓葉柄。
林軟又將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你在加拿大讀研時看過楓嗎?”
“冇有,匆匆一瞥,我隻想等著你一起看。”蘇簡川伸出手撫上林軟的臉頰。
“我還記得,你那時每天都會跟我打好幾通電話,打得我都煩了。”林軟笑著,眸子裡有淚花閃爍。
“我就是想多聽聽你的聲音。”蘇簡川的目光在林軟的臉龐上流轉著,似乎是想要將她的模樣深深刻進腦海。
“如果……”蘇簡川的聲音有些哽嚥了:“天堂也有電話,我一定會每天給你打一個。”
林軟看著他不捨的神情,心裡一沉:“我不接,我隻聽你親口跟我說話。”
“不……”蘇簡川的指腹眷戀地在林軟的臉上摩挲著,眼皮漸漸開始邊重,全身的力氣也開始緩緩流逝:“不接……我就去找你……嚇……你。”
林軟臉上的手漸漸下滑,她哭出聲音,一把抓住他的手重新放在她的臉上。
“我們不說了,回醫院好不好。”她的聲音嚇得不聽使喚地顫抖,手心微濕。
“抱歉……我可能,回不去了……”蘇簡川定定看著林軟的臉,最終,身上的疼痛忽然消失了。
他的手徹底滑下,另一隻手上的紅楓葉也脫了力吹落在地。
他的衣角無聲地在風中翻飛。
像一片搖曳在深秋寒風中的枯葉,緩緩凋零在了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