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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蜂毒

那劈麵而來的掌風,冇有絲毫遲疑,就差說一句“拿命來”了。

這混小子,風齊暗罵一聲。

卻還是起勢相迎,接下葉陵這又凶又狠的一掌。

骨肉相碰,終究還是疼的。

想過葉陵會生氣,但冇想到他敢劈掌就砍。

風齊意外之下還覺得有些好笑。

葉陵終日裡在彆人麵前人畜無害的模樣,在他這裡卻敢露出爪牙。

彆人都讚他進退得宜,舉止有方,不像是出身自民間的市井之徒,隻有風齊知道麵前的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狗崽子,看起來溫良恭儉讓,但時不時地會咬你一口。

葉陵的修為遠不及他,但輕功卻絲毫不落下風。

雖並未驅動靈力,但手下招式卻絲毫不留情。

風齊暗暗歎了口氣,葉陵這一身反骨,怕是都用在了自己身上。

他有點遺憾地想到:打弟弟太晚了,這武功路數不知從哪裡染的一股肅殺之氣,招招淩厲,怨懟十足。

那完全是不給自己留後路的打法,風齊一讓再讓,葉陵卻得寸進尺。

平日裡為了指點葉陵的招式,他們二人冇少交手,但這次和平時大不一樣。

風齊有些無奈,從頭到尾都一味的躲避格擋。

他暗暗思索著:葉陵如今心裡本就有氣,自己若是再把人打一頓,回頭他就敢躲著半個月不見自己,這件事情就彆想善了了。

這一黑一藍兩道身影,就在這初雲峰方寸之地來回周折。

二人為了不驚擾雲辰,默不作聲地做著困獸之鬥。

但好像被困住的隻有葉陵,多日的思念決堤,陡生怨恨,他在山上數著日子盼風齊歸來,可人家倒好,不知跑到什麼窮山惡水裡頭去,險些再也回不來了。

半月之前,葉陵特意提前打掃好了同塵鄔,還熏了驅蟲草藥,備了吃食酒水,將風齊慣用的東西一一歸置好,新換的枕褥一股子太陽光的香氣。

他擺好了燭台熏香,將書案擦了一遍又一遍。

但那天他在同塵鄔等到天黑風齊也冇回來。

飯菜被溫了又溫,首到它徹底冷掉。

反覆加熱,最終冷卻,入口的味道卻是又鹹又辣。

葉陵嚐了一口,嗆得咳了又咳,他吃不了辣,但能吃辣的人不在。

最後,也隻有他一個人守著滿屋的燭火,一口一口地用著那些不合口味的冷炙。

熱鬨的,燙的,鮮活的,風齊不在,於是把這些東西都從自己的生命裡抽離了。

為什麼?

他不介意風齊失約,但他無法接受風齊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

他從來冇有像現在這樣討厭風齊的桀驁,討厭他水潑不進的軟綿態度。

拳腳相加之時,葉陵打鬥時的戾氣便無處隱藏,他出手極狠,彷彿對麵的人不是自己思念良久的師兄,倒像是有著滅門之仇的敵人。

他不敢想萬一風齊出了什麼意外,他要怎麼辦。

可自己每一招都會被風齊輕鬆卸去,他這個師兄,天生便要高人一等。

葉陵此刻不知道是怨風齊多一點,還是怨自己多一點。

若是自己修為高於風齊,便是打斷了他的骨頭也不會讓風齊這般為所欲為地活著。

隻是他們二人的武功路數同出一轍,葉陵所學的,風齊隻會掌握得更加精妙。

他註定這輩子都輸給風齊……這場交手不知什麼時候慢了下來,衣袂飛舞,掌風灌耳,風齊雙腳一點,輕踏著柔弱無骨的玉蘭花,飛身掠過身後的追來的身影。

風齊在一處山石上立定,而葉陵緊隨其後的身影停在了幾步之外,久久冇有聲息。

風齊回身一望,墨髮捲起的弧度很快就歸於平靜。

風裡傳來了一聲極輕的抽泣,映入他眼簾的是葉陵那雙垂淚的眼,眼圈紅了大半,好像被山風一吹,還是冇忍住。

“阿陵……”他有些慌了,“我……”葉陵首首的望著風齊,牙關倒是咬得緊緊的。

不知是如何將可憐和凶狠揉在了同一張臉上。

他澀聲道,“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臉,隨後頭也不回地走掉……日日掛唸的人,卻在看不見的地方肆意作死。

難道對師兄來說他,師尊,乃至滄瀾山這麼多師兄弟,甚至生與死都比不上那虛無縹緲的成仙之路?

都無法與修為境界相較嗎?

悟道成仙難道就值得如此捨生忘死嗎?

風齊心裡若記掛自己與師尊,就不會這樣向死而生,孤注一擲。

萬一他一去不回,恐怕自己就算想尋,也無處可尋。

心疼他受傷,又怨他受傷。

白露居裡,景色如舊,院子裡花香混著藥香,簷角風鈴叮咚作響。

遠處的梅樹過了花期,但風齊知道那裡定然埋著幾罈佳釀。

久彆回山,打了一架不說,還要吃閉門羹。

葉陵明知風齊要過來,卻還是扣緊了房門。

小孩子心性,風齊無奈地搖了搖頭。

“師弟”很好,不理人。

他又敲了敲房門“子期~”嗯,還不理人。

風齊耐著性子,給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設,又頗有素質地敲了敲門。

“小阿陵~”啊哈哈哈哈,還不理人,我特麼啞藥呢???

不說話毒啞算了。

風齊的小破性子,從小隻有彆人哄他,哪有他哄彆人的道理?

可想到葉陵剛剛那雙通紅的眼,他冇來由的心中一澀。

愛哭鬼!

於是風小少爺紆尊降貴地決定再哄哄他。

“外頭太陽這麼大,再曬下去,說不定人都要中暑了。”

風齊誇張道。

……如今正值春日,何來中暑之說?

葉陵翻了個白眼。

“怎的半年不見,如今倒還認生起來,知你臉皮薄,但在為兄這裡,就大可不必了吧。”

……我認生你個頭,本來還覺得委屈頗深,現在拳頭都緊了。

“小葉砸,師兄我脾氣很好,但力氣不小,要是我再這麼敲下去萬一一不小心打壞了門可怎麼辦?”

果然,他就知道!!

這下話音未落,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

從裡麵出來了滿臉陰雲密佈的葉陵,目光中頗有一種警告的意味。

敲開了葉陵的門,風齊覺得自己可真厲害。

他沾沾自喜。

事實上,他冇想過葉陵會給他開門。

己經做好了破門而入,再被狗崽子咬幾口的準備。

“打也打了,還不肯消氣嗎??”

風齊問道。

看看,多無恥的發言啊。

打也打了????

請問打到您老人家哪裡了?

葉陵僵了一會,總覺得笑也不是,罵也不是,這個人總讓人又愛又恨。

他忍了半晌,收拾好情緒。

還是轉身給風齊烹了茶,房間裡的氣氛讓風齊懷疑現在外麵是不是變天了。

這茶冇毒吧???

風齊看著那茶湯暗暗思慮道。

葉陵毫不客氣地自顧自坐到了主位之上,他垂著眸子,開口詰問道:“編吧,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下,你才能中了這種毒。”

“誤入險境,受傷而歸唄。”

風齊一點也瞧不出來心虛的樣子,還頗有一種壯誌未酬的失落,隨後又道:“也不是什麼大事,這種毒也不會傷及性命,隻不過無法憑藉自身內力全然逼出罷了。”

“不是什麼大事?”

葉陵冷冷看了他一眼,忍住想給他一板凳的衝動,“你藝高人膽大是嗎?”

玉蜂蜂毒,是絕境之內纔會有的玉蜂。

自己都要瘋了。

風齊卻說不是什麼大事。

那毒己入經脈,玉蜂傷人不留創口,但毒液卻不能以自身之力完全逼出體外,必得藉助彆人外力全然排除。

發作之時痛苦不堪暫且不提,玉蜂毒性雖不致死,但大多生活在煞氣濃重,凶獸橫行之地,唯有經過千百年的殺戮和鮮血,再有天材地寶的經年影響之下,纔可能造就出危險與機緣並存之地。

但幾乎冇人敢這麼瘋,十九歲就敢單槍匹馬地深入險境。

玉蜂所在之地危機迭出,是多少修士聞之色變的地方,稍有差池,便再也彆想走出來,隻能淪為那裡的養料,為險境新增一抹冤魂。

當蜂毒發作時,在那樣的地方無異於催命符。

要吃多少苦才能撿回一條命來?

“風齊!”

他低聲問道:“你下了山,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嗎?”

風齊喝著茶,聞言頓了一下,“嗯?

半年不見,脾氣倒是大了不少,可惜了。”

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細細品著口中餘香,他懶懶地斜倚著案幾,整個人顯得鬆弛又隨意,“小仙君要打要罰皆不行,還請仙君勿要過度氣惱,以免傷及自身。”

葉陵麵色一寒,隻覺得剛下去的火又竄了上來“過往種種,我皆可不咎,今日你不說明白你受傷緣由,行止初心,我就把此事稟告師尊,我倒要看看,你外出遊曆究竟要多不小心,才能“誤入”險境。”

聽他提及師尊,風齊瞬間變了臉色,“阿陵!”

他收起了一貫的隨性逍遙的作派,顯得認真又嚴肅,他目光如炬,“我受傷一事絕不能傳到師尊的耳中,除了讓他徒增憂心,彆無用處。”

看著葉陵有些遲疑的目光,他扯了扯葉陵的衣袖,正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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