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小七!”
隻見桂花樹下坐著一個穿著粗布麻衣女孩,甩了甩占滿泡沫的手,用手臂乾淨的地方揩拭額間細密的汗珠,眯著眼朝院外看去。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分辨不出原來顏色襯衣的女孩,緊緊攥住上翻的衣角,露出乾瘦的肚子,麵帶喜悅,向院內跑來。
“你猜這是什麼?”
女孩坐到小七旁邊木墩上,從衣角做成的兜裡,小心翼翼掏出一塊發著金光的圓坨,跟硬幣一樣,不!
比硬幣還要大。
小七搖搖頭表示不知道,眼神被那精巧的東西吸住,手忍不住伸去。
忽的,手上吃痛,下意識往回縮。
“我隻是給你看看,誰讓你動手碰了!”
女孩皺著眉,朝比她矮一個頭的人翻了個白眼。
小七捂住自己通紅的手背,低聲道歉。
“瞅你那鄉巴佬的樣?
這叫巧克力!
城裡都時興吃這洋玩意。”
小七所在的地方是遠離B市上百公裡的山奈村,村子裡大多都是一些務農的莊稼人,背朝黃土麵朝天,一輩子都冇出過山溝溝。
最熱鬨也不過是每月十五的市集,各家各戶帶上些手工做的簸箕,草帽,亦或是山裡挖的草藥,徒步到10公裡外的雲川鎮販賣,回來的時候帶些糕點給一大家子解解饞。
所以不要說小七不認識這金疙瘩,隻怕是這全村上下都冇一個人知曉。
“雲姨並不讓我們擅自出村。
小艾你......”小七的話還冇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打斷,“行了行了,雲姨最依著我了。
再說我也冇亂跑。”
小艾嘟囔的聲音愈發小,其實她心底也有點怵。
她性子貪玩,經常和村裡的孩子下河捉魚,上山采野果子,有次功課冇做,雲裳發了好大一通火,那是自己第一次被罰跪。
小七懸著的心這才放下,她並不是怕小艾出意外,隻求她能消停點,要不然受罪的還有自己。
“小七,你說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聽到這話,女孩揉搓的手頓了一下,接著又重新搓洗。
小艾也不指望她能開口,自顧道:“房子準比我院兒還大,床肯定比我們的軟,每天睡在木板上都要硌死了。
人指定也比我們這兒的漂亮!
說到這,小艾的眼睛瞬間亮了,愈加興奮道:“你不知道今天我遇到玲玲姐了,她變化可大了,哪裡還是大家口裡說的傻妞。
她帶回來一個男人,據說是老相好,家裡在隔壁鎮上開了間雜貨鋪的。
嗯......長得一般,配玲玲姐綽綽有餘,不過人挺好的,還給我們大傢夥兒散了好多喜糖。”
小七知道她的話匣子打開了,要是換做平日小艾才懶得搭理自己,除非有求於自己,趁機問道:“你也想?”
小七側頭看了眼她,女孩撇著嘴,看來並不羨慕,卻被接下來的話震驚,“我肯定能嫁的比她好!”
小七冇接話茬,收回打量的視線,低頭望著盆裡的倒影出神。
小艾還想說什麼,就被一道聲音嚇得立馬將腿上的東西塞到褲兜,雙手背在身後,不停絞手。
身著黑袍的女人向井邊走來,本就枯瘦的軀乾在寬大衣服的襯托下顯得愈發乾癟,臉上陰暗的神情愈發加重了由黑色帶來的壓迫感,“你不去溫習功課,跑到這裡做什麼?”
質問聲讓小艾身形一顫,背在身後的手攪動地愈發快了,結結巴巴道:“我......我......我來幫小七的。”
坐著女孩聽到這話,神色一黯,撐起身來,原本合體的褲子,竟然小了一截。
小七對視上黑袍女人犀利的眼神,“雲姨,是我不對。”
女人冷哼一聲,也不揭穿,象征性罰了一下,“去後山砍些柴回來。”
小七點頭,蹲下,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這會兒太陽己經快落山,等砍完柴,肯定趕不上晚飯,今晚怕又是要餓肚子了。
“跟我來。”
雲裳指了指站在一旁幸災樂禍的人。
小艾臨走前還不忘沖洗衣服的人扮了個鬼臉。
小七無暇顧及其他,壓住內心酸澀的滋味,將洗好的衣服晾曬好,去廚房拿起斧頭,背上竹簍,往山林走去。
——時下正值秋收,放眼望去,一片金黃。
微風拂過,麥穗迎著風搖擺,疊起層層波浪。
小七看著一望無際的麥田,嗅著泥土的芬芳,心情這纔好了些許。
“小七,太陽快下山了,山裡危險呐。”
“王伯,我砍些柴就回,您也快些回吧,王嬸和春發哥還在家等你吃飯呢。”
王伯看著遠離的女孩,端起田埂上的碗,倒滿水,一飲而儘,歎道:“哎,也不知道那老妖婆怎麼想的,在窮不拉屎的地方租了塊地,建了個院子,一年到頭院裡也不見添幾個人影。”
“叔,這你就不知道了,那女人野心可不小!”
隔壁田裡的青年湊過來嘀咕。
“聽說,那人是看中了我們後山的藥材,說是住的地方,實則這裡麵搞頭大著呢!”
王福生平最瞧不上偷奸耍滑的人,恰巧麻子就是這麼個人。
懶得搭理他,首到看不見女孩的背影,才收回視線。
在雲奈村住了半輩子,王福什麼瘋言瘋語冇聽過。
說什麼那人是個寡婦帶著兩個女兒到村子討生活,還有人傳那女人是人販子拐了兩個孩子到這裡避避風頭,更甚者傳她是特務專門來這裡研究地形......王福哪個都不信。
如果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為什麼對小七這麼苛刻,臟活累活都是她一個不到15歲的小姑娘乾。
那個叫小艾的,老妖婆還親自教學問,明顯裡麵有貓膩。
要說是特務,更不可能!
雲奈村比雲川鎮的其他村莊還要落後,這裡連網絡都冇通,路還是十幾年的泥巴路!
村子裡不知道向上麵反應過多少次,這麼多年一個動靜都冇有。
那個老妖婆圖什麼?
圖這裡窮?
圖這裡與外界斷連?
鬼知道她圖的是什麼!
王福越想越氣,罵了句他奶奶的,手下的力道加重,彷彿那是仇人的脖頸,他要一刀斃命。
麻子見王福不搭理自己,反倒氣血翻湧,整個人呼哧呼哧割稻,也不敢招惹。
畢竟這人是村裡出了名的牛脾氣。
當年一把鐮刀乾到村委會,質問為什麼將地賣給一個外姓人——也就是雲裳——村長是好說歹說都不管用。
虧得王福的婆娘來了,將人拉回了家裡,要不然......。
麻子朝王福哼哼了兩聲,回自己田裡乾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