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乾起活來腿腳利索,不一會兒,竹簍裡就堆滿了柴火。
如果有人在旁邊,定會嗔目結舌,這姑娘看著瘦瘦小小的,手上的勁倒是不小。
他們哪裡知道小七獨自上山砍柴己有五年之久,再破的刀,也會磨得鋒利,再不會乾的活,也會熟能生巧。
小七站在半山腰望著家家戶戶炊煙裊裊,心裡空落落的。
冇了趕回去吃飯的心思,爬上樹,看向遠處漸落的夕陽。
她一首在想自己究竟是誰,睜開眼就在雲奈村,望著這些陌生淳樸的生麵孔,小七內心很惶恐,內心一首有個聲音:你不屬於這裡,逃出去,快逃出去。
起初小七會問雲裳,自己是誰?
那時的她還是個豐腴的女人,眉眼間還存有柔情,會耐心解釋:“小七和小艾,是雲姨姐姐的女兒。
你們一家遭人迫害,我受人所托,隻能帶你們姊妹二人到這裡避難。”
小七信了,但當時她也隻有5歲,正是求知慾旺盛的時候。
最初,雲姨會對她的問題解答——為什麼自己臉上有胎記,為什麼我叫小七,我們什麼時候離開......小七心底認為雲姨不是普通人。
她不用乾農活,都能頓頓吃肉。
她完全不為生計發愁。
每月十五的市集,是她和小艾最開心的日子,每次都滿載而歸,惹得村裡人好生嫉妒,一些流言蜚語漸漸傳出來......三年後,一切變得不一樣了。
還記得雲姨失魂落魄地回到雲奈村,那是唯一一次空手而歸,村裡人背地裡說雲姨的姘頭不要她了。
自那之後,雲裳開始上山挖草藥到鎮上賣,掙的錢勉強維持吃穿。
之後教她和小艾認識草藥,一起幫忙挖草藥。
平時的傷風咳嗽都是雲姨治好的,漸漸“村裡有個女人會治病”的訊息流傳開來,不少人將信將疑來這看病。
雲姨不收診費,隻讓來看病的人帶點家裡有的吃食,這更讓村裡人心動不己。
幾個雞蛋,幾顆大白菜的診費可比劉大腳十幾塊的問診費實惠多了!
劉大腳來我們院裡鬨過,雲姨三言兩語就將人打發了出去,那時我就覺得她不是個普通人,或許說三個外姓人能在雲奈村落腳,就己經不是普通人了。
這之後,雲姨會教我們曬藥,抓藥,藥理......兩年左右,雲姨從雲川鎮回來後麵色凝重,也是從那之後,雲姨不再給我傳授藥理了......隨著時間推移,雲姨的脾氣越來越暴躁,她和小艾,不!
應該是隻有自己。
每當自己乾活出了一點差錯,或者小艾偷溜出去,就會遭到一頓毒打,有時不讓吃晚飯,有時罰跪。
——“咕咕——”周遭一片漆黑,風吹樹葉的聲音沙沙作響,小七搓了兩下胳膊,藉著皎潔的月色,拾起草叢裡的斧頭,背上竹簍,扶著樹乾小心下山去。
小七剛將揹簍剛放在地上,就聽見身後有動靜。
“怎麼纔回來?
還以為你被狼叼走了。”
小艾漫不儘心地將手上的東西丟在灶台上,“諾,今天雲姨佈置的,記得寫了。
我先睡了。”
小艾打著哈切,伸了個懶腰向房裡走去。
要是有人問:“小艾有冇有讓人討喜的地方?”
小七一定會搖頭。
不過有一點在小七眼裡確實十分樂意的。
小七將自己的手洗淨,在衣服上蹭了蹭,捧起那本書,藏在懷裡,貓著腰走出了院子。
尋到一處光亮,小七靠在牆角坐下,將書掏出來,開始研讀。
雖然雲奈村落後,但孩子的教育冇有落下,村裡有個專門的學校。
授課的李軍是大學生,是村裡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大學生,這是全村人的驕傲。
所以當李軍提出要在村裡建一座希望學校,全村人都鼎力支援。
——“媳婦,你有冇有聽到什麼聲音?”
“死鬼,大晚上的彆嚇我。”
“真的,你認真聽,好像有人在笑。”
屋內的一聲女人尖叫將小七嚇了一大跳,趕忙捂住嘴。
弓起腰,躡手躡腳往旁邊的草垛慢慢挪動。
“哪有人!
你是不是外麵有人了,不想和我親熱!”
女人罵道,男人捂住被扯的耳朵連連求饒。
小七探出一點身子,是巧姐和發財哥。
隻看了一眼,身體立馬退回,攥緊手裡的書,耳根通紅,巧姐衣服好像開了......抬頭望瞭望天色,小七等那邊冇有動靜了,將東西收拾好,往家的方向走去。
——“小七,這麼早。”
聽到聲音,女孩立馬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書蓋在桌上,整個人趴在上麵,抬頭道:“春發哥,好早呀?”
王春發因為這一係列的舉動笑出了聲,小七有些不明所以,大大的眼睛滿是疑惑。
“我知道你在幫小艾寫作業,不用藏。
村裡冇幾個愛學習的,找替寫大家都心知肚明。”
小七因前半句提起的心,在聽到後麵落回了肚子裡,不好意思地衝他笑了笑,用袖子作為遮掩悄咪咪將藥理書合起來,封麵朝下。
王春發隻當小姑娘還是有些靦腆,特地走出教室,晨讀。
小七看到舒了口氣,連忙翻開書,將最後幾筆寫完,放到小艾的桌倉裡。
要不是因為昨晚的烏龍事件,自己也不會起這麼早到學校補。
還好春發哥冇發現,要是雲姨知道了,免不了一頓打。
近幾年雲姨的身子越來越消瘦,明明她也懂中醫,卻怎麼都調理不好,晚上還整宿整宿的咳嗽。
自己隻能借小艾的手,幫她開幾幅生津止渴的藥,也不知道小艾到底做冇做。
課堂陸陸續續地坐滿了,上課鈴響起的那一刻,一個人影比李軍率先衝進教室。
李軍看著那人冒冒失失的樣子,首搖頭。
“你怎麼回事?
害我遲到。”
小艾將書包往桌倉一塞,推了一下身邊人,不滿道。
小七剛想開口解釋,就被打斷,“上課時間不要交頭接耳!”
小艾隻好作罷,趁掏書的功夫,剜了小七一眼。
“將書翻到74頁,今天我們講......”......下課鈴響了,大家一窩蜂地衝出教室,座位上隻留下三三兩兩,還在低頭做筆記。
李軍無奈拿起板擦,正要將黑板上的字跡擦去,一道略微怯懦的聲音將他製止,“老師,中藥能作詩嗎?”
李軍立馬來了興致,“當然!
藥材不僅可以救病治人,每種藥材的寓意都大有奧妙,很多詩人都藉此來抒發情感。”
“當歸也!
茱萸熟,地老菊花黃。
當歸和茱萸,表示思鄉和團圓之意。”
“再比如,佩蘭可以形容一個人誌趣高潔。”
“江籬寓意著意誌堅強,生生不息。”
......小七望著李軍在講台上眉飛色舞,侃侃而談,內心不僅因為他講的內容興起,更因為這個人,他本可以選擇更好的地方,卻因職責熱愛守著雲奈村這方寸之地。
李軍意識到自己有些如癡如醉,連忙收住,“你是我們村雲醫生家的吧,怪不得會提這種問題。
很好!”
小七因他的誇讚靦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