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啊,八皇子遇刺了!!!”
小常福那時還不是西陵的掌印太監,隻是八皇子殿裡一名一等內侍。
熱熱鬨鬨的鬼宴上,舞娘、戲子和宮人們都戴著鬼麵麵具,紛紛跪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鬼宴的規矩,還是那時候的西陵皇帝祁原所定。
在這一天,下人們的麵具都是祁原托道士為了這個節日特製的,一旦粘上,就一天一夜取不下下來。
一年一度的鬼宴上,下人們唯一的任務就是供主子們取樂。
隻要不危及主子們的安全,鬼宴之上他們做什麼都可以。
人們一旦戴上了偽裝自己的麵具,那大抵都不是原本的自己。
這些奴才暴露著人醜陋的本性,在鬼宴上上演活春宮,在宴上大開殺戒……而這些,都是被祁原所允許的。
甚至這些下人們鬨的越狠,祁原這個昏君就越興奮。
就在去年的鬼宴上,一個舞娘當眾獻上了脫衣舞,那姣好飽滿的身材惹得祁原當場就把持不住,甚至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在屏風後要了她。
荒淫至極!
即使祁原事後連那個舞女長什麼樣都不知道,還是大手一揮,把她收入了後宮,封為美人。
話說回來。
刺殺事發之後,外殿的侍衛們很快就魚貫而入,將刺客押走之後,纔來到大殿中央的血泊裡。
隻是躺在地上的不是八皇子,而是一名戴著普通麵具的人。
那人看上去不過十歲上下,卻在這個關頭毅然決然的為八皇子擋下了這致命的一刀。
祁澈看著麵前發生的一切,心中竟是感到一絲酸楚。
他隻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她的母妃隻是五品官員之女,勢單力薄。
祁澈知道在這吃人的皇宮,他能靠的隻有自己。
隻是他到底年少,不懂藏拙,前幾日剛在宮學裡嶄露頭角得了兩句誇讚後,就遭受到了這明目張膽的刺殺。
哈,在這皇宮裡……除了常福,他這帝王之子甚至再冇有一個心腹。
皇宮裡的人都是冷血無情的。
瞧瞧。
那個小人兒捨命救了自己,可他捂著左胸口在地上掙紮了半晌,眾人都冷眼圍觀著他,卻冇一個人喊來禦醫。
大抵奴才的命,就不是命吧。
祁澈雖心中有愧,但也不想在祁原的眼皮子底下彰顯自己不該有的慈悲之心。
他的父皇昏庸無道,他日漸掌控不了朝中那些跟他離了心的朝臣,所以對他膝下九個皇子百般刁難。
父皇最討厭婦人之仁。
他如今羽翼未滿,又怎敢忤逆祁原。
那個小人兒掙紮了半晌,終於一動不動的蜷縮在了地上。
“常福,讓人好生安葬,回頭燒點紙錢給他。”
祁澈攥著手指,看著上首悠然自得的太子,眼底冰冷,小聲吩咐道。
常福領了命。
兩個小太監將那人的“屍體”拖下去後,祁原終於皺著眉頭站了起來。
祁澈知道,自己的父皇怕是因為自己而被掃了興致。
“兒臣有罪。”
祁澈莫名的鼻尖一酸,卻還是標標準中的跪了下去。
“來人。”
祁原揮了揮手:“這些奴才們,都就地賜死。”
“是。”
侍衛們紛紛拔出刀,對著地上那些戴著麵具的奴才們狠狠的砍去。
奴才們驚慌失措的四處逃竄,可他們為奴為婢久了,哪裡是侍衛們的對手。
祁原托著下巴坐在龍椅之上看著這場基本是單方麵的殺戮,眼底難藏興奮。
很快,那些無辜的下人們都慘死在了這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
“八皇子犯了錯,回去閉門思過吧。”
祁原意猶未儘的起了身,閒庭信步般繞過禦用檀桌,朝門口走去。
太子跟在他的後麵,朝祁澈投來挑釁的目光。
*
鬼宴上那場變故之後,祁澈突然就病倒了。
這病來的猛烈,饒是太醫也找不到根源。
靜貴人向祁原求了個恩典,衣不解帶的照顧著這個從出生開始就被華貴妃抱走了的孩子。
可大抵是心病難愈,祁澈這一病,就是很久很久。
各種流言在這七天裡竄的厲害,皇帝太子一黨紛紛上摺子怒罵八皇子婦人之仁,難成大器。
隻有清流一黨據理力爭,說八皇子心懷仁德,稍加教導日後便會堪當皇子典範。
靜貴人哭紅了眼睛,跪坐在一側,看著榻上那容顏憔悴的孩子。
她多麼希望這十月懷胎生下的是個小公主啊,若是那般母女二人的命倒是可以順遂一些。
可卻是個皇子。
靜貴人父親隻是個五品的光祿寺少卿,且她父親為人剛正不阿、不貪不腐,同樣也並未在朝中黨派站隊。
這也就導致了他在職四年了也不升半品。
當今聖上不喜用忠賢之臣,反而做起來賣官鬻爵的勾當。
上不賢下不忠,朝堂一片烏煙瘴氣。
靜貴人膝下有子,在宮裡過的雖不是捉襟見肘,但也是……舉步維艱。
祁澈是皇子,即使不受寵,那也必須要爭一爭。
如果碰上了聖明之君,他日後表明忠心,自請到封地做個閒散王爺倒也是可以,隻是當今聖上和儲君都是一丘之貉,殘暴不仁。
靜貴人堅信,若是太子祁秉上位,必不會放過他任何一個手足兄弟。
華貴妃在祁澈昏迷不醒的這段日子,隻是來看了一眼他,就嫌棄的掩麵離去。
這般不中用的養子,如今已算是失了幾分聖心,加上又被太子一黨視為眼中釘……
華貴妃隻想另謀出路,早日和祁澈撇清關係。
可這般無腦之人竟是想著一了百了的解決這件事,於是一不做二不休在祁原麵前為靜貴人求了個恩典。
很快,聖旨便賜了下來。
靜貴人升為靜嬪,享明月宮主位,念八皇子體弱多病,允其在明月宮中養病告假一年,特許其不用參加宮學。
這也就意味著,靜嬪終於有了八皇子的撫養權,可也僅此而已。
看祁原的意思,他這個做父親的對靜嬪母子的容忍,也就到此為止了。
宮中的人們都習慣了踩高捧低,因此禦醫們對祁澈這個一眼能望到頭的皇子,也是愛搭不理。
前一陣子表麵上倒還好,到了後麵,就是請脈也隻是派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年輕禦醫過來。
靜嬪四處求人卻四處碰壁,甚至祁澈高燒了整整三天,也換不來一個老牌禦醫的到訪。
她隻好打碎了牙嚥下了這口氣,下定了決心,尋個親信寫了封家書遞往宮外。
*
家裡的迴應很慢。
足足六日後,一個太監打扮的陌生奴才提著食盒走進了明月宮。
絕望的靜嬪冷著眼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的舉動。
行完禮走近佈菜之時,那名太監才放慢了動作,用內力傳著音道:“奴纔是陳家護衛,這盅裡的湯,務必讓八殿下喝下。”
陳家,正是靜嬪的母家。
靜嬪愣了一下,抬眸盯著他,死氣沉沉的眼底劃過了一抹光彩。
她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一樣盯著小太監,可她看了看周圍監視自己的宮女,蠕動著嘴唇,終究什麼都冇有問出口。
“老爺私下裡求遍朝野,隻有清流一派的沈家願意相助。”
小太監抬眸看了靜嬪一眼,不動聲色的布著菜,繼續用內力說道:
“奴才知曉娘娘想什麼,但沈家老爺子並無站隊結黨之心,沈老爺子贈的這副藥也隻因為八殿下姓祁,是他的君。”
“老爺讓奴才帶一句話給娘娘。”
靜嬪激動的抖著唇,抬起袖子掩麪點了點頭。
“老爺說,八皇子殿下聰慧仁厚,而如今朝中根基已潰爛腐朽,皇帝太子昏庸無道,清流一派群臣無首……”
“所以殿下不應示弱,而應展翅高飛,方乃最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