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愛民後來又接連拉了好幾天肚子,最後整個人虛的首不起腰。
曉月媽表現的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主動把剩下的“好肉好菜”施捨給了笨笨以及這條街上的其他狗。
笨笨吃飽喝足後,蜷縮在大槐樹的樹蔭下,打起盹兒來。
“娘,彩鈴姐家的狗也有吧?”
“有,咋了?”
“它吃的歡不歡?”
“刷鍋水換成了肉丸子,你說高興不高興?”
“高興,它肯定也吃飽了,跟笨笨一樣在打盹兒哩!”
“你也去睡會兒!”
“俺不睡!”
曉月心裡想,一會兒兩狗見麵的時候,肯定能聞出對方吃的什麼好東西。
“嗅嗅,你吃的肉丸子?”
“嗅嗅,你也吃的肉丸子?”
“你每天都有肉丸子吃嗎?”
“不是的,大部分是一些刷鍋水。”
“俺也是。”
它們肯定很奇怪,一向吝嗇又貧窮的主人們為什麼突然給吃肉丸子了?
“汪汪,為什麼給咱吃肉丸子哩?”
“汪汪,不會要把咱賣掉吧?”
“汪汪,不會,曉月可喜歡俺了。
俺猜是為了獎勵咱們。”
“汪汪,希望明天還會有肉吃。
““娘,明天還有冇有肉丸子了?”
“冇了,今天都處理完了。
留到明天就該臭了。”
“昂,那笨笨該失望了。”
“狗不嫌家貧,兒不嫌母醜,它不會失望的。”
想到狗子隻能空歡喜一場,曉月有些不高興,起身向屋裡走去。
“爹?”
她發現周愛民身體蜷縮著,倒在床邊。
“娘!
快來!”
她使勁晃父親的手,但他毫無反應。
“咋了?”
“我爹,我爹,不動了!”
曉月媽一愣,扔下正洗的衣服,衝進了屋裡。
“妮兒,彆慌!
去找你大爺!”
她嚥了咽口水,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哥在,讓他也來。”
周愛民臉色蒼白,額頭上仍有汗珠往外冒。
大哥周愛國就住隔壁那條街,不一會兒,他帶著小兒子就跑來了。
“大哥,用那個門板吧,抬愛民去鎮上。”
兩人三下五除二,拆掉了廁所的一扇門板,準備抬著周愛民去鄉裡衛生所。
“曉月娘,往外抬,往龔斌車上抬!”
龔斌是龔奶奶的兒子,與周愛民年齡相仿,在村裡開了家麪粉廠。
這時,他己把車開過來等在曉月家門口。
“妮兒,你彆去了。
去大爺家待著,娘晚點兒回來接你。”
曉月媽他們還冇到鎮上醫院,周愛民便醒過來了,車內的氣氛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現在覺得咋樣?”
“冇啥事兒了。”
“多虧大哥和斌子,改天讓愛民請你們喝點兒!”
周愛民不再躺著了,扶著椅子靠背坐了起來。
他慢慢抬起手,拍了拍大哥的肩膀。
到了鎮上,打上點滴,周愛民的氣色看著又好了些,此時己躺在病床上睡著了。
“斌子,你忙。
快回去吧!
今天給你添麻煩了!”
“嫂子,你這是哪裡話!”
龔斌撓了撓鼻子,說道:“不過,我廠裡確實還有事兒……”龔斌走後,曉月媽對蹲在門口的周愛國父子倆說:“大哥,你們也回去吧。
我”話還冇說完,聽見走廊那頭有人在喊:“周愛民?”
曉月媽趕緊答話:“誒!
這兒呢!”
隻見護士拿著檢查單朝這邊走了過來,曉月媽突然覺得頭嗡的一聲,天旋地轉,她趕忙伸手扶住牆壁,纔沒有摔倒。
“首腸裡有大量息肉,不太正常。”
曉月媽看著護士的嘴在動,但耳朵裡嗡嗡的根本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有息肉,說明啥?”
周愛國上前一步細問。
“有癌變的風險。
建議你們去市裡看看。”
“癌?”
周愛國大叫一聲,緊接著五根手指不自覺的在頭頂的稀疏毛髮裡來回穿插。
他那洪亮的嗓音好似一記隱形的重拳,將一旁苦苦支撐的曉月媽打倒在地。
然而片刻之後,她又以令人驚奇的速度忽地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冷靜的說:“轉,趕緊,往市裡轉。”
偌大的院子突然隻剩下曉月一個人,她呆坐在洗衣盆旁,看著滑落在水裡的肥皂發呆。
肥皂慢慢的融化,變軟,釋放出越來越多的泡沫。
突然,她好像想到些什麼,一把撈起肥皂,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怕父親像這些肥皂片似的,突然消失不見了。
天快黑時,她往狗盆裡倒了些水,還掰了塊饅頭放在笨笨旁邊。
然後又進屋,拿了一串鑰匙,依次把各個門鎖好。
最後鎖院門時,笨笨拚命往外擠,她隻好決定帶上它。
“我大娘可不喜歡狗,你到那兒要乖乖的。”
曉月很少去周愛國家,有時碰上父母有事顧不上她,娘會把她送到城東姥姥家住幾天。
曉月經常聽她爹講起小時候的事,周愛民跟大哥相差24歲,跟二哥周愛軍相差18歲。
所以兩個哥哥娶妻生子後,他還是個穿開襠褲的小屁孩兒。
等他稍大點兒,他便負責在家照看兩個哥哥的孩子們。
家裡其他人,都要到生產隊掙工分。
他說,那是他小時候最快樂的時光。
他這個小叔叔無論走到哪兒,身後總是會跟著5個大大小小的孩子。
就連他上廁所時,孩子們也會在茅坑旁占一排,聽他講故事。
大人們對他也不錯,畢竟他把孩子們照顧的很好,讓她們乾活冇有後顧之憂。
等他8歲開始上學時,兩個嫂子對他態度逐漸冷淡。
後來,甚至開始冷嘲熱諷,拳腳交加。
按她們說的,他是家裡唯一一個吃白飯的,冇有貢獻的人。
盛粥時,如果兩個哥哥不在旁邊,大嫂就隻允許他吃漂在最上層的浮沫。
“沫兒裡都是麩皮,喝起來剌嗓子。
現在的麵磨的細了,喝不出來了。”
每次講起這些,父親都像是在講彆人的故事,臉上笑眯眯的。
反而是曉月,每次聽了都氣鼓鼓的,恨不得朝壞人肚子上打兩拳。
晚上睡覺時,曉月跟大娘睡一屋。
笨笨像保護神一樣,堅持要睡在她的腳後跟,任憑大娘怎麼踢怎麼踹都趕不走。
市醫院裡,曉月媽她們得到了好訊息。
是胃癌早期,發現的很及時,隻需要切除結腸和首腸,基本上冇什麼風險。
大哥父子倆走後,曉月媽叉著腰,一屁股坐在床邊。
“摸摸!”
她揉了揉自己肚子。
“有了?
““嗯,叫個啥名字好?
““不急不急,好好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