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晚上苦思冥想以後,黛玉開始學著慢慢放開心結,雖然還不能一時間全部放下,但是總是好了許多。
畢竟是心裡唸了好幾年的事,一下子全部放下,本就是不可能的。
後來的日子,黛玉每每到怡紅院裡找寶玉閒聊時,再看到襲人故意與寶玉的眉來眼去,或者是寶玉冇正經的要吃哪個姐妹的胭脂,心裡不再像是以往那樣難受。
世間的事情都是這樣,如若是放下了,不在乎了,那麼就不會在心裡掀起波瀾了。
日子如流水一般流逝,進入了仲春,初春時節的料峭也慢慢隱退,隻留溫暖。
瀟湘館裡,翠竹茂密,繁花盛開。
九曲迴廊,儘數包圍在薔薇花之中。
花開明豔動人,枝繁葉茂,偶有穿竹越花的清風來過,暗香襲人。
置身於一片花海之中,黛玉身著一襲粉色絲質百褶裙,一頭如黑檀般的青絲隻是簡簡單單的高高挽起,露出纖長雪白的玉頸。
而那烏髮之上,則是彆著一朵粉白的芍藥花,與周身的薔薇花相形宜章,彆有一番韻味暗湧。
黛玉就那樣靜靜的半躺在貴妃椅上,纖手執起一卷書,眉頭似乎輕輕皺著,偶爾聽見書頁被風吹起的清脆之聲。
此時黛玉,像是一朵寧靜美好的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一種淡泊的美,一種高貴的雅,一種絕代的華……瀟湘館上下都是靜悄悄的,眾人似乎都在享受春日這一刻難得靜好。
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黛玉忽然幽幽一歎,放下手中的書,優雅起身,舉目遠眺。
她所處的位置是瀟湘館裡麵最高的,可以清楚的看到瀟湘館外後院的景緻。
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溪流穿過瀟湘館的竹林,奔向遠方,溪水青翠碧綠。
兩岸的草地上,不知名的野花競相開放,星星點點,好不熱鬨。
不遠處的人工種植的花圃裡,各色牡丹含苞待放,山茶花己然熱烈開放,紅的似火,又似晚霞。
幽香清遠的蘭花吐蘭納蕊,有一種清雅的感覺在不知覺間滋生。
屹立於溪邊的假山,此時其上花藤茂密,枝葉青翠欲滴,花朵豔麗芬芳。
身姿輕巧的鳥兒越過林間,時而在水麵上嬉戲。
觸景生情,黛玉忽然想起了江南揚州,那裡也應該是春日正好吧。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家中的父親還好嗎?
多年未見,不知道父親的身體現今如何?
若不是母親離世,她也不用離開揚州,孤身一人寄人籬下。
而是,應該承歡父母膝下,儘享天倫之樂——無奈,無奈,造化弄人啊……“哎——”黛玉又忍不住長長一歎,卻忽聞背後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林妹妹何故歎氣,莫不是又在傷春悲秋了?”
黛玉轉身,原來是寶玉,他一身絳紫錦袍,玉帶束髮,正認真擔憂的看著自己。
黛玉微微一笑,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不答反問,“寶哥哥怎麼有時間到我這裡?”
寶玉聞言馬上一副極其興奮的樣子,獻寶似地從袖籠裡拿出一張摺疊的宣紙,遞到黛玉的麵前,“我得了一首好詩,妹妹一定要看看。”
黛玉不解的看向寶玉,不明白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好學了,也不言聲,隻是從他手中接過,打開來看:碧山穀幽白霧凝梨花茅舍湖水萍迎風立,輕相依雲舒花謝隨意兮此詩不但意境優美,更難能可貴的是寫詩之人一刻淡泊寧靜的心情,那種追求平靜、無紛爭的心態真的與自己很像?
這是寶玉所作的詩嗎?
黛玉不禁好奇看向寶玉,想要一探究竟!
寶玉卻是嘻嘻一笑,小心翼翼的從黛玉的手中拿回宣紙,“林妹妹,這詩倒是怎麼樣?
可否入得了妹妹的慧眼?”
黛玉輕輕一笑,語言發自肺腑,“詩句好,意境好,立意更好。”
“我就知道林妹妹一定會喜歡的,所以特意拿給妹妹。”
寶玉洋洋自得,為黛玉讚賞而高興。
忽而又神秘一笑,湊到黛玉的耳邊,“林妹妹可知道此詩是何人所作?”
黛玉本來也就懷疑不是寶玉所作,這會兒聽寶玉這樣說,忍不住好奇問,“是何人所作?”
寶玉一彈手中宣紙,“妹妹可知道北靜王,他和我一見如故,我昨個到王府敘舊,見他書案上有一首詩,很喜歡,就抄了回來。”
又是北靜王,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黛玉有些不解,按理說身份顯赫的皇親貴胄,在黛玉的印象中都脫不了塵世的俗套,難得高雅。
如今看來,也不儘然,如果是之前黛玉對水溶隻是好奇而己,現在,全然己是有著極大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