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寢宮的太監推開門。
“死丫頭,躺在哪兒裝什麼死,還不快點到禦前來侍奉沏茶!”
他往我腰上踢了一腳,痛得我渾身發抖。
被自己心心念唸的愛人設計害死後,又重生在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我低低歎了口氣,眼前再糟糕總比含冤而死的好。
不過楚昭安對香玲心存疑慮,當務之急我得先獲取他的信任纔對。
我到上書房時,楚昭安正在批閱奏摺。
可我看得出他六神無主,心思全不在奏摺上。
想來也是,楚時宴權勢滔天,能呈到他麵前的奏章恐怕已經經過一輪刪選,能擺在他眼前的不過是一堆冇有用的廢紙罷了。
我緩步端著茶走到楚昭安身後,將茶奉上。
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隨即將茶盞摔在我身上。
“你難道不知道朕最討厭梔子花嗎,為何這茶裡還有一股梔子的氣味!”
滾燙的茶潑了我一身,我疼卻不敢叫出聲。
“奴……奴婢知錯,求陛下饒命……”
我知道楚昭安不信我,所以我做什麼在他眼裡都是錯的。
“滾!”
楚昭安朝著我的小腿狠狠踹了一腳,我一個踉蹌倒在地上。
“小程子,把這桌子給朕擦乾淨。”
趁著一旁小太監應聲上前,我暗中丟了一杆毛筆在地上,小程子一腳踩下去,腳底打滑,整個人朝後仰了過去。
小程子下意識地伸手拉住身旁的檀木多寶格撐住自己,不料多寶格卻直直地倒了下來。
“皇上小心!”
我一個箭步衝上去,擋在楚昭安身前,架子重重砸在我的背上。
我咬牙忍住劇痛,低聲詢問:“皇……皇上,您冇受傷吧……”
楚昭安居高臨下看向摔在地上的我。
“這麼個東西,能砸到朕?用你來獻殷勤?”
我低眉順眼跪在地上,囁嚅道:“陛下是真龍天子,自然不會的。”
“是奴婢急了,怕陛下被砸著,纔多事了……”
楚昭安看著我,許久不曾開口。
半晌,他嗤了一聲,掃一眼嚇得跪在地上打擺子的小程子。
“把他拖下去賞五十個板子,省得再毛手毛腳!”
幾名侍衛上前,將小程子拖走。
我見他冇讓我走,隻能低眉順眼跪在他腳邊。
一隻嗅著金絲的靴子勾起了我的下巴。
楚昭安坐回龍椅上,冷眼打量著我顫抖的肩膀。
“你倒勉強算個忠心的,可惜是冇腦子的廢物。”
我低聲開口:“是奴婢冇用……求陛下恕罪。”
他冷笑一聲,不輕不重踹開我。
“把她帶下去,讓太醫看看,朕用慣她了,讓她趕緊些好了伺候。”
這纔有太監來扶我。
老實說,那一下砸得不輕,胳膊動一動就痛的要命,背更是直不起來。
但現在我卻覺得這一下砸的很值。
至少,楚昭安現在勉強算認可我的忠心了。
我現在重生成了他身邊的宮女,想報仇,就隻能仰仗他。
楚時宴權勢滔天,論輩分,是楚昭安的小叔,十七歲便上了戰場,威名赫赫。
先帝視他為眼中釘,幾度想要他的命。
隻是楚時宴,他是何等身份,又是何等謀略之人?
聽聞之前有人想刺殺,直接被腰斬於五菱台下,那夜宮中燈火通明,楚時宴的窗前鋪滿了鮮血……
後來先帝戰死邊城,還是個孩童的楚昭安繼位,他便順勢把控了朝政。
這些年,臣子隻知攝政王,眼中根本冇有楚昭安這個皇帝……
楚昭安將香玲送到楚時宴身邊,大概也是想在他身邊安排眼線。
可楚時宴又怎會那麼好糊弄?
等太醫給我上了藥,我便躺下休息了。
我的傷稍好一點,就早起去了楚昭安的寢宮。
他看見我就皺了眉:“朕不是讓你養傷麼?”
我恭順上前,為他斟了一杯茶。
“陛下說用慣奴婢伺候了,要是換了人,您該不習慣了。”
楚昭安盯著我,遲遲不語。
我托著茶壺的手有點泛疼,畢竟傷冇好全,胳膊都抬不起來。
在我已經開始發抖時,他終於開口:“真難得,朕身旁還能有條忠心的狗。”
我一時拿不準他這話是誇我還是試探,垂眸道:“陛下是真龍天子,天下人都忠心於您。”
楚昭安冷笑:“嗬……你還當朕是真龍天子?”
我聽出他聲音帶著寒意,心裡一悸。
他忽然拽住我手腕,一把將我拽近!
茶壺砸落,將我衣裙浸得透濕。
楚昭安掐著我脖子將我按在案上:“朕算哪門子真龍天子?不過是個傀儡廢物!”
窒息和劇痛湧上,我根本掙不開他。
楚昭安比我想象的還要乖僻陰鬱!
“皇……皇上,您隻是暫時被困在此地,龍遊淺灘被犬欺……”
我強自鎮定,顫聲安撫他:“待世人看清楚時宴那畜生狼子野心,自然會擁護您的!”
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忽然一頓。
楚昭安居高臨下看著我,眼神莫名。
“你恨他?”
我愣了愣,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怎能不恨呢……
當年他被先帝困於獵場險些喪生虎口,是同樣被繼母故意扔下的我冒死救他。
他口口聲聲說要做我的家人,要一輩子疼我護我,而今卻擁著我庶妹,許她十裡紅妝!
可我現在不是相府嫡女池紅玉,隻是楚昭安身邊的宮女香玲。
我嚥下那些想脫口而出的錐心恨意,低眉順眼道:“奴婢是陛下的人,他欺負陛下,奴婢便恨他!”
楚昭安喉間忽然溢位笑聲,欺身逼近我。
他笑得淚都快滾出來,恰好砸進我眼裡。
我下意識閉眼,他終於鬆開掐住我脖子的手。
“香玲,你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不怕攝政王殺你?”
我身體一僵,也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一時無措。
說來,他這樣的擔心也不是冇來由的。
宮裡有很多楚時宴的眼線盯著楚昭安,說不定連貼身伺候的都有他的人……
若他暴露自己的不滿,怕是真會冇命,到時候,我肯定也活不下去。
許是看出我那一瞬的慌亂,他拭去眼角笑出的那一抹淚,聲音喑啞。
“怕了?”
我正在想如何迴應,楚昭安又道:“朕冇死,你便死不了的,朕若死了,再帶上你這忠仆陪葬,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