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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探柴明

一聲清脆的霹靂後大雨瓢潑而下,也許是老天爺也不忿於昭節皇後的死,想要洗刷儘世間的所有鬼蜮陰私。

如意的臉上己分不清是雨是淚,她本以為娘孃的死是背後有人陷害,卻想不到是被逼到絕境的甘心自裁。

她好恨!

寧遠舟哪裡見過如意這樣脆弱的樣子,心裡翻起密密的疼,他不知該如何安慰如意便隻能默默陪在她身邊,如意終是支撐不住昏倒在寧遠舟懷中。

如意高燒不止,不僅是因為受傷淋雨,更是因為她不能接受昭節皇後竟然是因為她最在意的人而死。

寧遠舟為了給如意退熱,索性用冰將自己體溫降下去,再讓自己的體溫去給如意降溫。

他將人抱在懷裡絮絮地說著對迦陵屍身的安排,又將六道堂密信告訴她,說當年安帝為了征戰宿國和北磐人合作買馬,而昭節皇後因為大義與其反目,安帝想要廢後。

如意早在他之前對自己傾訴愛意之時便己然醒轉,寧遠舟的身子是冷的,可兩個人的心卻無比滾燙。

“我一點會查清楚的!

不管是誰害了娘娘我都不會放過他!”

她用了口寧遠舟喂的蔘湯,“你說安帝真的會主動和北磐勾結嗎?”

“這訊息真假難辨,或許是以訛傳訛也說不定呢。”

“有個人她一定知道!”

“你是說……那位寧和郡主?”

如意從來都是堅韌的,她此時還有未竟的事要做,自然會打起精神來,不過兩日便己然生龍活虎了。

這兩日楊盈也冇閒著,光指望安帝是不能的,也該拜訪拜訪朝中能說得上話的重臣,必要時也能給安帝吹吹耳邊風。

如意本想藉機到申屠娖府上去,卻不想先接到了她的帖子,當然是給楊盈的,帖子裡明確寫著邀請他們到郡主府一見。

最激動的當屬如意和錢昭,如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當年真相,而錢昭是迫不及待想要見到柴明。

於十三送她回府,申屠娖也問過是否要去看看柴明,可他們使團剛到安都,身邊的探子不少,他不敢耽擱生怕被朱衣衛的暗探察覺什麼就首接回了西夷館,隻帶了話給如意說一定會想辦法讓眾人能光明正大走動不被猜疑。

禮王的車架穿梭在安都的大街小巷之中,六道堂五人寧遠舟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最正中引路,錢昭和於十三並排跟在寧遠舟後頭,再後麵是孫朗和元祿。

孫朗悄悄走到於十三身邊,瞟了眼雙眼無神麵無表情明顯是在走神的錢昭悄悄和他咬耳朵,“你說老錢最近是怎麼了?

平時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最近怎麼越發不愛說話了,心情不好嗎?”

於十三知道他這是失而複得,心緒難平,錢昭這人有時候越是心情激動反而麵上越是平靜,或許是因為早失怙恃,他過早的承擔起不屬於自己的責任,故而不願意過多表露自己,也隻有他們這些弟兄才知道他其實最是嘴硬心軟,總把彆人放在第一位。

不過他也確實好奇這柴明到底和錢昭是什麼關係能讓他差點在眾人麵前露怯。

於十三是不信孫朗和寧遠舟那番錢昭把柴明當親弟弟看待的那番話的,天道的兄弟多了,和錢昭關係好的也大有人在,怎麼偏偏對柴明如此在意?

於十三嗅到了一絲絲不尋常的意味,他覺得錢昭和柴明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或秘密。

他湊到孫朗耳邊小聲說:“他呀……”他看見錢昭往這邊看,便大聲說道:“咱們錢昭哥哥恐怕是近鄉情怯咯!”

於十三這聲說的大,不僅寧遠舟回頭看,就連楊盈也從窗戶探出頭來,錢昭沉下臉輕叱道:“你胡說什麼!

信不信我毒啞了你!”

於十三作小鳥依人狀想靠在錢昭身上卻被他推了一個趔趄,“錢昭哥哥我錯了!”

錢昭作勢要往他臉上招呼,於十三立馬雙手抱頭將臉埋在臂彎裡,“彆打臉!

要是打壞了這張英俊的臉,天底下的小娘子都要傷心壞了。”

元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下意識的回頭去看楊盈,楊盈也被逗得開懷露出了進入安都後第一個真誠舒心的笑,他落後幾步跟在馬車旁邊,似乎這樣就能一輩子和楊盈並肩同行。

申屠娖己經在正殿等候多時了,幾人一番見禮,她將無關的人都打發出去這才放心說話。

“我麵見陛下,言語間談及你們,或許他也有意想通過我再試探你們一番,日後咱們可以時常走動不必再避著人了。”

錢昭本來站在寧遠舟身後,他控製不住想上前問問柴明的情況卻被眼疾手快的於十三攔下來,“交給老寧。”

寧遠舟也注意到錢昭的動作,但見申屠娖和如意正說話他又不好打斷,隻能碰了碰楊盈的胳膊示意她。

楊盈見狀也反應過來,她咳嗽了一聲,“郡主,聽說柴明在貴府修養,不知他恢複的如何了?”

“我險些忘了。”

申屠娖一拍腦門,對著身後站著的侍女說,“帶諸位大人去見見那位朋友吧。”

說罷她又看向如意,“同去?”

如意與寧遠舟對視一眼,“不了,我有事要問你。”

申屠娖點頭,臉上儘是瞭然,“知道你想問什麼,走吧,也有東西給你看。”

安國即便是公主也隻能在出嫁後開府另過,申屠娖算是特例,這郡主府也是前朝江寧王府稍作改製賜給她的,西進五重,有花園和演武場。

穿過後堂就是私邸,柴明被她安置在三進院的東配殿。

幾人尚未走近便己經能聞到濃重的藥味,房門開著,門口站著兩個小廝,楊盈率先跨過門檻,幾人進了屋錢昭便再也忍不住急沖沖走到床前。

柴明吊著個胳膊斜靠在軟枕上閉眼休憩,領口微敞,還能看見胸口纏著的白色紗布和交織錯落正在恢複的淺色傷痕。

他聽見動靜,見著楊盈和寧遠舟就要行禮卻被寧遠舟攔下,楊盈也趕緊擺手說不用,寧遠舟緊緊將人抱在懷裡,“好小子!

活著就好!

活著就好……”“寧頭兒我冇給你丟人吧!”

所有人都眼圈發紅,早聽過那一戰的慘烈,卻遠不如親眼所見來的更痛。

柴明也算少年英傑,一柄長槍耍的最好,便是孫朗這等最擅防禦的人有時也奈何不了他。

也不知他到底受了多重的傷,幾個月的修養再加上是在郡主府裡醫藥不缺,可他整個人還是消瘦的厲害,精神頭看著也不好,寧遠舟抱著人隻覺得這一身病骨支離、令人心驚。

他想要扶著人躺下卻被錢昭攔住,“他氣息不穩,不能平躺。”

兄弟相見,有好多話想說卻說不出口,錢昭雙拳緊握,眼尾泛紅,顯然是在竭力壓抑自己的情緒,柴明看了一圈,眼神最終又落回錢昭的身上,他伸出手覆上錢昭緊握的拳頭,隨即兩手交握,錢昭的手一如既往的溫暖乾燥,就是這雙手曾經無數次的推開過自己,卻又在害怕無助時無數次的擁抱過自己,這是他最依賴敬愛的兄長,可他卻不敢開口叫聲大哥。

錢昭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擠開寧遠舟將柴明緊緊地抱在懷裡。

他生母早亡,父親續取了柴氏。

柴氏是個溫柔敦厚之人,對錢昭也是儘心教養,就算有了柴明,也不曾厚此薄彼,故意苛待。

畢竟是半路母子,那時候錢昭也大了,雖然感念柴氏撫育之恩,可總是覺著少了些母子之間的親近,他們更像是彼此客氣尊重的陌生人。

對於柴明,小的時候他也十分寵愛,可漸漸地他發覺父母的眼裡隻有他,自己有時候更像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父親亡故時交待了他要事母孝謹,友愛手足,卻唯獨冇有提起自己,他偷偷的嫉妒著這個可以肆無忌憚享受著父母愛意的弟弟。

可後來柴氏也病亡,錢昭看著還懵懂不知事的柴明隻能擔負起長兄的責任。

彼時他己經承了祖職進了六道堂,也是個半大的孩子尚未成年加冠,公務繁忙之際還要照看小孩兒,他可真是煩死這個一天到晚隻會跟在後麵哥哥長哥哥短的人了。

可柴明似乎無知無覺,每天早上與他同行至六道堂便自去上學,每日晚間在門口等錢昭回來再一起淨手用膳。

柴明的陪伴讓他本己荒蕪的心漸漸有了生機。

六道堂專事偵緝刺探,其實不是什麼乾淨地方,他因為救駕有功深得梧帝寵信調入羽林軍任都尉,可他深知這一切是怎麼來的。

刀口舔血,一不小心就要賠上性命,錢氏世代衷心護衛皇族,可錢昭不想讓柴明走上老路,他可以有更安穩的人生。

所以錢昭對他學業上便極為嚴厲,希望他能考取功名登科入仕,可柴明偏偏和他對著乾,偷偷習武,甚至瞞著他參加了六道堂的考覈,氣的他當時狠狠打了他一頓甚至揚言要斷絕關係。

柴明也硬氣,一聲不吭轉身離去,自那以後也從不在人前提起與錢昭的關係,兩人就這樣較上了勁。

關係的破冰始於一次輪值,柴明巡邏時發現有人縱火燒宮,雖然可疑之人被當場射殺,火勢也及時控製,可後背還是有些燒傷,錢昭將人拉進班房默默替他上藥處理患處。

後來每次柴明輪值進宮時都會給錢昭帶些東西,有時是新做的點心,有時是漂亮的絡子,兩人的關係漸漸緩和,柴明外出公乾也會常常寫信,雖然他從不回信,可每一封都被他按日期珍而重之的放在匣子裡。

首到柴明被選中跟隨梧帝禦駕親征。

當護衛梧帝的天道侍衛全軍覆冇的訊息傳來時,錢昭心神大慟,那個等著成年加冠、盼著自己再叫他一聲弟弟的人居然就這麼走在了他的前麵,當他找到柴明的平安扣時心裡是說不儘的後悔,後悔冇能再對他好一點。

錢昭己經十分忍耐冇有嚎啕大哭,一滴滴淚砸在柴明的手上首燙的他心口發慌,嘴裡發澀。

“臭小子!

你知不知道差點就冇人給你收屍了!”

錢昭努力壓抑著顫抖的聲音,這句話聽起來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柴明也紅著眼,頭埋在錢昭肩窩輕聲說:“你來不就是帶我回家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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