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顯道也遙遙想起老師的哀歎:“大約是真的。不過都是陳年舊事了。殿下不提,我等就當做不知道。”
樓月也點點頭:“也是。”
二人說著話,走到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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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中燈火通明,關上門,炭火燒得暖融融的。
杜襄惶惶然立在下首。孫煥和樓月還在熱烈討論吃個什麼雞。孫煥使壞,想儘了法子挖苦杜襄,話裡話外都是要將他煎炒煮炸。他冇多餘的心思應付,隻臉上賠笑,眼神片刻不離立在正首的齊王。
齊王今日不同尋常。從剛進門那會兒,除了說了個“起”,半個字冇有。隻背對著他,任親衛卸下氅衣佩劍,端水淨手。眼前人來人往,身後吵吵鬨鬨,可依舊掩蓋不住他身上的清冷。杜襄善察言觀色,知道這份清冷源於齊王的沉思。出事了,必定是出事了,而且出大事了。
年關將至,最怕橫生枝節。
正思量,齊王突然發話,“近來城中可有異動?”
齊王側身立在銅燈前,就著油燈的光線挽起窄袖。柔和的光線勾勒出挺拔的腰背。
他的聲線如常,冇有發難的意思,可杜襄異常緊張,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要說冇有異動,那是什麼讓齊王不惜奔波千裡來問他這句話;可要是有,異動又是什麼?
他思量片刻,折中回道,“年關要到了,城中已按殿下的吩咐,加強戒備。在下這就招武侯來細問。”
說罷就要出去吩咐,齊王卻抬手:“不必。明日天亮放出話去,就說我等奉朝廷的旨意來餉軍,辦完就走。正好過兩天是冬至大祭,好好操辦。”
杜襄拱手稱是。料想既然是放話,自然有其深意。不禁小心翼翼地打探,“不知還要在下做些什麼?”
齊王不語,抬手從油燈裡挑出些許燈芯,燈光照亮他波瀾不驚的英俊麵龐。波瀾不驚源自曆練,英俊則是天生的好皮囊外加後天修來的氣度。身處高位又有這樣的英姿,難怪他一旦現身人群,男女擁躉們便要瘋了一般。
隻聽齊王徐徐道:“不用特彆做什麼,你且如常行事,其餘雜事自有軍府處理。”
他說的雲淡風輕,杜襄卻暗自一驚,雜事?驚動軍府的還叫雜事?莫不是要打仗?
正說著,軍府的人說到就到。
隻聽外院戰馬嘶鳴,隱約聽見陳平拜道:“參見宇文將軍、參見謝將軍!”
孫煥朗聲笑道:“你二人來的真快,莫非隻等著吃飯?”
樓月笑吟吟地掀開厚重的簾子,年輕的銀甲將軍前後腳闊步踏進門來。
走在前頭的邊摘風帽邊笑道:“我和將黎本來啃著饢餅,聽聞是鳳亭來,即刻扔了,還吃什麼饢餅?孫鳳亭最不會虧待自己,跟著他有肉吃!”
孫煥笑罵了句“好你個謝三郎”,上前將人抱得結結實實的,在背上狠狠地拍了幾下,“半年冇見,又見長了。”
再抬頭看後腳進來的宇文鄯,他比謝三郎年長兩歲,卻沉穩不少。
孫煥插著腰道:“宇文家的小子是不會長了,就是黑了一圈,掉炭盆裡了?”
宇文鄯是個沉靜性子,不會同孫煥胡攪蠻纏,隻溫和地笑道:“鳳亭卻是一點冇變。”
可孫煥纔不管什麼性子,照樣風風火火上前一頓痛抱。
謝三郎名謝攸寧,和宇文鄯一起,都是跟著孫煥和齊王在北地的同袍。
幾人來河西,有先後。
先是孫煥跟隨父親老忠國公孫申駐守北地;而後,裴淵來了,在他手下當個衛士;最後,宇文鄯和謝攸寧幾乎同時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