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煥年紀最長,當年跟個奶媽似的照顧幾個弟弟。加上樓月,幾人自然而然地抱團,情同手足。
縱然裴淵是親王,私下裡幾人也毫不生分。小的喚他一聲“九兄”,孫煥則從“小九”喚到了“老九”。裴淵早就習慣了。
待北戎被滅,北地事了,裴淵被封河西道行軍總管,在皇帝跟前親自點了宇文鄯和謝攸寧做副手。
宇文鄯為左領軍將軍,謝攸寧為右領軍將軍。而孫煥則回京師承襲爵位,領了個雲麾將軍的閒職,跟長駐河西的眾人並不常見。
可但凡見上了,難免熱血上頭。
“我等好久冇這麼人齊了,今晚喝個痛快,不醉不歸!”
“你這孫瘋子。”樓月被他熱情勁吹的難受,忍不住道,“我等冒了這麼大風雨,是來吃喝的麼?彆耽誤了正事。”
話音才落,宇文鄯和謝攸寧已共同上前,對齊王鄭重一拜:“末將參見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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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裡地外,仁濟堂後院,阿晚陪著名義上的舅父,事實上的師伯方慶吃飯,吃的心不在焉。
方慶抽了抽嘴角,冷聲道,“要是筷子好吃,自己去夥房多拿幾根。多的是,彆客氣。”
阿晚回神,低頭看嘴裡的筷子,不知什麼時候被啃得開花。
他“哎呀”一聲,嘀咕著跑進夥房,換了根新筷子。
方慶喝一口酒:“齊王回來了。”
驀地聽見“齊王”二字,阿晚立刻來了精神。
“哦?是麼?”她埋頭吃菜,狀似不經意道,“師伯聽誰說的?”
方慶看著他,心中冷笑。
“還裝。他從秋陽門過來,這麼大的動靜,全涼州城都知道了,你在都督府會不知道?”方慶不緊不慢道,“我方纔去接你時,看到他的坐騎就在外頭。”
阿晚自知什麼都瞞不過方慶,隨即換上笑臉,狗腿地給他添酒:“師伯目光如炬。”
方慶不理他這套,瞥著他:“你見了他,不曾湊上去相見?”
這話正中心口。
“自是不曾。”
“為何?不是故人麼?”
阿晚眨眨眼:“我冇見過這副場麵,被震住了……”
“震住?”方慶冷哼打斷,“你是吃過熊心豹子膽的,什麼場麵冇見過?”他冷眼一瞥,道:“話說回來,你一個人傻兮兮地從廣陵奔了五千裡到涼州,女扮男裝,就為了見齊王一麵。如今既然見著了,便給我滾回你師父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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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晚雲聽著方慶的話,撇了撇嘴角。
他們仁濟堂有個特點,當家的脾氣大,越往上脾氣越大,揪著一點苗頭就跟小輩置氣。
她師父是這樣,師伯也這樣。
一來二去,倒是養成了她和師兄的好脾氣,伸手不打笑臉人,萬般隻作耳邊風。
“師伯說的是,”晚雲笑眯眯地將一塊肉夾到方慶碗裡,“我過兩天就滾。”
一臉油滑相,也不知自己那師弟平日是如何教導的,當年明明是個純潔無瑕的孩子……方慶痛心疾首。
他放下筷子,長長地歎口氣。
“晚雲啊,”他語重心長,“師伯是老了,可有些話,你切莫嫌煩。”
晚雲眼皮子跳了一下。她知道,這是長篇教誨的前奏。
“豈敢。”她繼續賠笑,“弟子洗耳恭聽。”
“想當年,你才入門時,三天兩頭想逃跑,你師父親自看著你、開導你,門中事務一概甩手。老天哪,那時候堂裡一個月新開五家鋪子,人手、錢財、貨品統統得有人盯著、操持著,你師父就怕你出事,連你十二歲的師兄都使喚上了,就是不敢撒開你。”
又是這些,晚雲揉了揉鼻子。當年她師父確實為了她,把擔子都撂給諸位師叔伯。這些長輩們不敢責備掌門,就三不五時揪著她唸叨。這不,都叨唸八年了,看來當年的傷害挺深的。